他怎麽找不到呢?
阿渡没闻到甜丝丝的糖,玄彻倒是被迫吸了满腔稚嫩的奶味,他思绪凌乱,微微叹了一口气,抱着幼子慢慢踱步到院中。
玄彻只坐过那一次秋千,时隔太多年,是以刚坐上时,还有些愣怔,阿渡的脑袋歪了又歪,扑在他身上嘟囔道,“爹爹,你快晃呀!”
玄彻才如梦初醒,腿部略一使力,摇起秋千。
绳索摆动的很慢,但没停歇一刻,玄彻感受到轻盈的秋风划过耳边,起坠间,从天降下的金纱穿过藤萝後只馀斑驳,细碎地丶微暖地打在脸庞上,他下意识抱紧了阿渡,像是抱住了儿时的自己,而他变成了铜人,僵硬无比。
董馥娇睡饱了,开门便是看到这样的光景,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玄彻,真是托了阿渡的福,没想到还能看见你荡秋千的样子。”
玄彻打小就板着一张脸,除了床第之间,董馥娇都没见过他不正经的时候,今儿也算是轮到她啧啧称奇了。
玄彻听见阿娇的打趣声,薄唇略微一抖,不动声色地放沉下盘,将秋千停住。
阿渡还没尽兴呢,不依不饶地抓住爹爹的锦衣,大声道,“阿渡还要玩,还要玩!”
董馥娇扬眉笑,“怎麽不继续了。”
玄彻将作怪的小手挪走,清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朕还有要事,娇娇,你陪阿渡接着玩罢。”
说罢,他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了,只是这匆匆的步履,怎麽看都像是在落荒而逃。
董馥娇朝着他的背影,挤眉弄眼道,“真奇怪”,她又转头,看阿渡乖巧地坐在秋千上,轻笑一声,“不管你爹,娘亲陪你玩。”
却说赵尺一路奔波,终于在第七日抵达常山国。
甫一进殿,就闻到了裙钗腻人的香味,金碧辉煌的室内,连酒樽都是珠光宝气的。
赵尺波澜不惊地移开眼,正对常山王作揖道,“臣拜见常山王。”
常山王虽然对天子心有不满,但对来使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上前亲切搀扶,朗声笑道,“赵表弟,你我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常山王袖袍轻扬,殿内舞姬们的霓裳裙便千娇百媚地摇曳着,他抚着粗粝发灰的胡须,示意道,“贤弟从长安远道而来,本王当备九坛酒,击筑奏霓裳舞,以尽地主之谊。”
赵尺只是略微抿唇一笑,眼里却不带任何喜色,不卑不亢道,“臣奉旨而来,公事尚未理清,怎麽沉溺歌舞酒肉之中,这种劳民伤财的招待,还是免了罢。”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直叫常山王面色发冷,危险地眯起眼,于眉心处叠起一道道狠厉的皱纹。
赵尺缓声道,“臣此番前来,只问三个问题。”
常山王眼神闪过一道冷戾之色,但很快又恢复成好脾气的样子,“赵表弟请讲。”
“一,离连与王太子比剑事後,其岳父官职被撤,是否以公权而报私仇?”
“二,离连欲去长安效力,却被常山王阻扰,此事是否为真?”
“最後一点”,赵尺顿了顿,折眉直勾勾地盯着常山王,欲探究竟。
他肃声道,“本官一路来,听人言,常山王与小翁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甚至行茍合之事,不知只是捕风捉影的谣传,还是空xue来风?”
常山王万万没料到赵尺竟会那这个说事,顿时惊异地後退两步,“你。。。你听谁说的?”
赵尺见状,哪还有什麽不明白的,恨铁不成钢地收回视线,长吁短叹道,“唉,常山王,你糊涂啊!”
同姓不婚,乃是高祖定下的律法,亲代通焉更是皇族大忌,若是当朝皇帝不留情面,莫说是削爵,连性命亦是难保。
常山王自诩是天子的亲叔,行事无所顾忌,但碰上赵尺,也不得不打马虎眼道,“贤弟,你误会了,我玄昌兴奉黄老之道,怎会做这种有违人伦之事呢?”
赵尺两耳不闻推诿之言,只一擡眼,瞧见常山王寒眸阴鸷,也怕言多有失,还没走出常山就招来杀身之祸。
他赵尺虽然刚正不阿,但也不是不惜命之人,他沉了沉眸子,苦心劝道,“点到为止,常山王,好自为之罢。”
说罢,赵尺旋即回身,常山王僵着笑,见他登上马车,放下帘子,立时变了脸,对着远在长安的玄彻斥骂道,“无知小儿,竟敢对他的亲叔如此无礼”
“还有这个赵尺,本王都懒得骂他,跟茅厕里的一样,又臭又硬,整日捧着他那本之乎者也的儒书,人情练达他是一点也不通!”
他犹不解气地甩袖,背过身子,朝着灰蒙蒙的天色冷哼道,“皇兄的小儿不给脸面,本王这个做叔叔的,倒也愿意给他点颜色瞧瞧。”
跟在一旁的王太子闻言,眼眸贪婪发亮,露齿大笑,“父王,您终于决定要。。。”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等他父王登上帝位,下一位天子,不就是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