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
常山王的兵马即将抵达长安,秘信互通後,孟相依照计划,于申时调太後亲卫和私兵三千人,先行攻入太微殿。
兵者,诡道也。
两人正是打着出其不意的策略,趁天子尚未对孟家设防之时,先擒住天子,叫他无法调度长安的军队,再等夜里,常山王率铁骑踏破皇宫,请天子禅让,如此一来,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孟钿凭借御赐令牌,假借「陛下急召,不得阻拦」之名,一路通行无阻,直捣殿门,过程顺利得,甚至让他有些意外,生出一种衆人皆醒我独醉的荒诞感。
他皱起眉头,黑瞳涣散,开始思虑此行是否存有疑窦。翻身下马时,一时不察,手肘不慎勒住缰绳,马嚼子生疼,仰头擡蹄子,悲愤嘶叫。
孟钿被呕哑的马声叫回魂,低声斥道,“贱畜,再敢乱叫,坏了我的好事,就砍了你的蹄子。”
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他没再犹豫,大步走进殿内。
此时,天子正伏在桌案前,专心批阅条陈,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头也不擡,“舅舅不奉诏即来觐见,有何好事?”
“正有一事”,丞相傲慢地略过礼节,不浪费一寸光阴,“臣请陛下禅位于常山王。”
“丞相好大的威风,光天化日之下就敢逼天子下台。”
玄彻神闲气定,坐正于龙椅,娓娓道,“如此大逆不道,恐怕,是因为朕不是你的亲侄子罢?”
孟钿皮笑肉不笑,“侄儿哪来的揣测,分明是因你残杀手足,广施暴行,招致天谴,我虽是你的舅舅,可更是大周的丞相,岂能纵容你这等残暴之君身居尊位,祸害大周和百姓。”
洋洋洒洒说罢,孟钿眼底却缓缓聚集一团红血丝,天子果真知晓了当年的真相,局面已然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
常山王珍爱自己的贤名,届时夺了王位只会将玄彻幽禁,必不会杀之招来口诛笔伐。
玄彻怀揣着这个秘密,保不齐哪天常山王知道了,凭此拿孟家开刀。
天家无情,过河拆桥的故事还少吗。
他今天必须杀了玄彻!
至此,孟钿凶相再也遮掩不住,拔出匕首便要破喉。
刀露银光,杀意腾腾,玄彻却谈笑风生起来,“先别急啊,丞相。不如,你再仔细闻闻,这殿里点的什麽香?”
孟钿预感不祥,回身一看,发现自己带的人尽数被放倒,而自己的手腕也渐渐失力,匕首像脱手的拐杖,径直砸在地上,再无分毫用处。
他惊恐地睁大眼,断着声说,“你…你卑鄙。”
玄彻轻呵一笑,缓缓起身道,“兵不厌诈,比起丞相和王叔,朕还只是个学徒,只是名正言顺在朕,尔等纵然狼狈为奸,也只是徒劳。”
玄彻走到孟钿跟前,只扣住一指头朝他脑门上一敲,大周的丞相就此落地。
而他的母族,也早已不复存在。
区区一个奸臣,他还不屑亲自血刃。
玄彻大掌微擡,命手下将人拖走,他摸着天子剑,问道,“常山王走到哪了?”
“回陛下,已至长安城外,常山王派了侦察兵,郭家的二位将军已部署到位。”
“嗯,不费兵卒最好”,窝里斗算什麽事,他养的兵马是去征战西北的。
玄彻揉眉,倏忽问道,“皇後在哪?”
另一位暗卫道,“禀陛下,皇後娘娘带着小殿下去南州了。”
南洲,那麽远啊。
玄彻轻嗤一声,“生怕朕会吃了她似的。”
他神色不虞,“让你的人盯紧点,每日她吃了什麽,买了什麽都记下,尤其是遇见了什麽人。”
“诺。”
*
南州。
此乃大周的小邻国,地处偏远,若是在夏日,往往暑热难耐,更有蚊虫与瘴气肆虐其间。但换成冬季,就宜人多了。
董馥娇甫一抵达此地,不出两个时辰就买下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领着阿渡进门。
阿渡小小年纪奔波了一路,在床上赖了三天。
这日,董馥娇将他哄睡後,按耐不住心思,出门采风去了。
这地方虽不比江南景美,却也别有风土人情。
她走到喧嚷的长街上,被一户店铺吸引住目光,只见牌匾上写着【七珍阁】三个字。
商贩将货物摆在长桌上,斩钉截铁道,“铁娘子,这些货,可是稀罕的上等品,你快瞧瞧。”
铁娘子木呐地应了一声,双手拘谨地扣在桌上,“果…果真吗?”
那声音唯唯诺诺,怎麽听,都有些虚张声势的意味。
好似她不是七珍阁的当家人,而是和商贩签契的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