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彻斜他一眼,面色波澜不惊,“不错,但愿别再被火烧成灰了。”
长乐侯知道天子是在暗指他帮阿娇死遁的事,天子好几个月都没提过,他便沾沾自喜以为表弟不再追究此事。
谁知今日突然发难,弄得长乐侯一口茶顿时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口,引起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
长乐侯锤了锤胸,讪笑一声,“哪里的话。”
“表兄心里有数,朕便懒得把话挑明,伤了一家人的情份。”
“娇娇既然已经入主中宫,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後,朕与她就是有嫌隙,也是夫妻间的私事,表兄就不必插手了。”
长乐侯暗忖这天子表弟真是霸道,娇娇可是本侯的亲妹妹!
妹妹既然不肯安生跟你过日子,我这个做哥哥的岂能隔岸观火,坐视不管。
不过,阿娇现在已经封後,两人也不比之前那般,面上和谐,私下相隔。
感情既然相宜,长乐侯自然不会自讨没趣,悻悻应下来。
阿娇在厅堂慢悠悠地挑起来,碰到称心的就拿下,她许久没出门,一时兴起,再本着照顾哥哥的生意,买了不少物件儿。
出手如此阔绰,不由引得一旁夫人的侧目,那官夫人细细一看,惊讶地发现阿娇的身份,连忙诚惶诚恐地要福身拜见。
阿娇连忙制止,摇头示意免礼。
官夫人颇有眼力见,难得碰见大周最尊贵的女子,心思愈发活络起来,巴巴上前攀谈。
阿娇被打搅了兴致,神色冷淡,惜字如金只说了几个字,就将人打发了。
恰逢宜芳神思不属地走进门——她正为弓解死无全尸,被毫无尊严地挂在城门大半月而伤心不已。
婢女劝她出门散心,不巧遇上了阿娇。
宜芳猛然擡头,乍然见到董馥娇,她嫉恨万千的女子,第一眼就闪过一丝仇恨的火焰,她们同为郡主,董馥娇却被皇室几代人宠爱,更是两度封後,而她如今却沦落为孤家寡人。
是她害死了弓解!
宜芳眼红,恨意怎麽也抑制不住。
她自从看到弓解的尸身後,又伤心又後快,毕竟宫内一直没有消息,这便是最好的消息,她暗自祈祷天子正秘不发丧。
以弓解的身手,即便董馥娇命大没死,可怎麽也能让其大损寿命!
结果,一晃神,董馥娇就这麽活生生站在她跟前,面色红润,与往常无异,甚至比从前更貌美了!
宜芳愤愤握拳,指尖捏出了血。
凭什麽,凭什麽?弓解死了,董馥娇却好端活着,还活得这样自在,挥金如土,万千宠爱,即使她不能为天子生儿育女,天子却依然扶她登上後位。
宜芳想不明白,为什麽董馥娇可以,她却不行。
阿娇眺见宜芳,她曾经交好的女郎,心里本是一喜,正欲上前寒暄,却被她猩红狰狞的眼看得寒毛竖起。
阿娇蹙眉,暗忖她们几时有过嫌隙?
彻儿好像没说过。
“宜芳,你这是怎麽了?”
宜芳强行按下心里的滔天怒恨,低眉顺眼,“参见娘娘…”
“免礼免礼,咱们何时这般生分?”
她虽对外人难掩傲慢,但对亲近之人向来宽厚,譬如姚笙,她从不在她面前摆款。
阿娇亲自去扶,宜芳下意识避开,令阿娇难免尴尬,这才恍然想起来,她自从醒来後,竟从没想起过宜芳。
一别经年,许是已经物是人非了。
楼上,玄彻侧着身,一直有分神注意阿娇的动向,见到宜芳,凤眸先是一凝,旋即若有所思起来。
这段时日,他深恨行宫的刺客,一直致力把玄盛揪出来,给阿娇出气。
然,有没有可能是宜芳干得呢?
此人先前与阿娇看似是闺中好友,却胆大妄为爬上他的床,不顾脸面来勾引。
实乃丑陋下贱。
他使人废了她的腿,她怀恨在心,但碍于他天子的身份,不敢下手,便转而去杀害阿娇?
不是没可能。
三年前,阿娇被废,长安皆以为阿娇被送入慈恩寺修道,人走茶凉,无人去偏郊探望一位失势的废後,她偏乐意去。
玄彻当时就觉得,此人是去落井下石的,心下对之更厌。
最毒妇人心,除了阿娇,他从不惮于用最卑劣的角度去揣测一个女子的想法。
玄彻掷下茶杯,琥珀瞳云波诡异。
不管是谁,害了阿娇,就准备遭受灭顶之灾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