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泉是一处泉眼,流动路线很长,一路上有多个大大小小的水池,一部分是天然形成,一部分是後天挖就。
辜山月在夜色中走过一个个水池水坑,水汽缭绕,越深入空气越潮湿闷热。
久寻不见,辜山月眉头越皱越紧,但脚步依旧沉稳。
“呲溜”一声,突然一道影子闪过。
辜山月猛地一转头,眼神四处扫视,似乎什麽都没有。
辜山月手腕一翻,无垢瞬间出鞘一斩,草丛中窸窣乱响,滚出半截疯狂扭动的艳丽蛇身,蛇头大张着,还要攻击人。
她看得犯恶心,剑身一拍,将半截扭动的彩蛇拍飞,落入远处。
又是一声兵器出鞘声,刚飞过去的彩蛇又凌空飞起来,啪叽摔在一块岩石上,没了动静。
辜山月眼眸微微眯起,提着剑缓步走过去。
前方水汽缭绕,是一片大池子,池子紧挨着凸出石壁,如同一个天然屋顶挡在上方,但也随之带来泰山压顶的压迫感。
汤池之中,一道赤身背影在浓郁水汽中若隐若现。
“漆白桐?”辜山月一喜,快步走过去。
正在水中打坐的漆白桐睁开眼睛,他大半个身体都沉在热汤之中,黑发披散在水中如茂密水草,露出的半个胸膛在夜色中一片暗红,脸白如纸,眼睛和嘴唇鲜红如滴血,在静寂山林之中,莫名有种阴森鬼气。
“别过来。”
漆白桐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汤池里血色一滚,消散于无形。
辜山月这才发觉,他胸膛上的暗红不是皮肤颜色,而是一张密密麻麻会呼吸的肉皮,在缓慢蠕动。
吸收他吐出的血後,那张蛊虫做的肉皮颜色更鲜艳一分。
辜山月看得头皮发麻,停住脚步,如他所言没有再靠近。
漆白桐望着她,没有再开口说话。
辜山月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在离温泉十步远的地方坐下,裁下一块里衣擦剑。
她擦得很慢,却没有平时那麽专注,时不时看一眼漆白桐。
漆白桐悄无声息,呼吸声都极其轻微,沉静如一块水中石碑,而他胸膛上那一片暗红色的皮越来越厚,如同爬上他身体的苔藓,时而紧紧扒着他,时而伸入水中。
辜山月知道,那张皮是无数还未完全离体的穿针子虫。
两人无言,辜山月没有责问漆白桐为何独自离开,漆白桐也没有问辜山月为何执意跟来。
她们就隔着十米的距离,安静地对望。
无垢剑斩了蛇,脏得很,辜山月擦了一夜,即便剑身已经亮得刺目,辜山月还在接着擦。
直到太阳在山峰後冒尖,暖黄光线一寸寸移下来,照亮这片天地,水汽蒸腾得更加厉害,草木岩石朦胧一片。
水中的漆白桐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游动到石壁边缘靠着,身上那层暗红色的皮消失。
而皮肤之下,熟悉的彻骨疼痛再次袭来,如浪潮淹没一切。
他的呼吸一声重过一声,肌肉骨骼不受控制地颤抖,皮肤表面缓慢绽开无数细小的裂口,鲜红血液渗出,如同张开无数只血红的眼睛,诡异又可怖。
辜山月提着剑站起来:“漆白桐,你怎麽样?”
漆白桐张口,却说不出话,口中淌出血来,肌肉浮现纠缠错位的肉结,身体渐渐僵直。
辜山月眼中尽是焦急,这像是蛊虫发作,但他一个人在水中,若是像从前一样僵硬无法动弹,岂不是石头一样直接沉入水底。
到时候别说解毒,人先要淹死了。
辜山月上前两步,又看见满池子游动如水草的蛊虫群,以及漆白桐昨夜宁可吐血也要说出的提醒。
她又退回原地,高声道:“漆白桐,用衣服缠住自己,别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