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山月安静站着,任由他仔细擦拭。
血液虽然擦掉,但她面上还带着红痕,怕是细细洗过一遍才行。
“阿月,要不要去洗一洗?”漆白桐轻声问她。
辜山月回神,看了眼四周,仿佛此时才发觉自己身处此处。
她摇头,又点头,提着剑朝外走去。
屋外客人伶人见辜山月衣衫带红,长剑滴血,惊得喧闹一团,纷纷往後退去,挤作一团。
辜山月眼中没有他人,只一味地往外走。
漆白桐紧紧跟在她身边,望着她平静侧脸,眼底满是担忧。
李摇光听见动静,衣衫不整地跑出来:“这是怎麽回事,阿月你怎麽了?”
辜山月眼珠细微地动了下,扫过她面庞,只摇了摇头。
李摇光急得想要上前,被漆白桐横出的手臂拦住,他目光森冷带着警告。
若非李摇光带辜山月来戏楼,又怎麽会给旁人可乘之机。
那个西枫,竟敢妄图刺杀辜山月,自不量力,其心更是可诛。
戏楼回廊一层又一层,到处垂着纱幔,走得快了,眼前虚影晃动眼花缭乱,香风四起,如同坠入一个怪诞甜腻的幻梦。
辜山月不适地甩了下头,脚下一蹬,在一片惊呼声中对着窗户鱼跃而出。
漆白桐毫不犹豫地紧跟其後。
辜山月在盛京城中屋顶之上游魂般飞荡,漫无目的,无垢剑也一直握在手中,并未收入鞘中。
漆白桐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後,就像最开始他来到她身边一样。
辜山月无头苍蝇般,一遍又一遍地乱转,漆白桐也就跟着她一遍又一遍地乱转。
最後她停在一家偏僻酒坊上方,直直往後一躺,落叶般飘在屋顶上,轻若无物。
酒坊酒气冲天,并不是醇厚酒香,而是一闻就冲得人头晕的刺鼻酒气,专门卖给贩夫走卒几文钱一大壶的劣酒。
辜山月安静躺着,秋日阳光柔和笼罩下来,她眯着眼看着天上的云彩,一大朵一大朵,飘来再飘去,叫她想起师姐教她雀摇柳时的雪白衣摆。
辜山月笑了下,很快笑意又隐去。
她握紧无垢剑,很想一剑斩出去,可斩谁呢?
“阿月,喝酒吗?”
天空明净,眼前出现一只手,手里提着两壶酒,粗糙的陶制酒壶碰撞出沉闷声响。
辜山月伸出手,夺过一只酒壶,单手拂落塞子,仰头就灌。
劣酒入喉,辛辣无比,酒气冲得人一阵鼻酸。
辜山月咕咚咕咚,喝尽一壶酒,酒壶随手一甩,漆白桐展臂接住酒壶。
辜山月朝他伸出手,要拿过他手里剩下的一壶酒。
急酒下肚,她白皙脸庞微微红着,可一双眼还是空的。
她不开心。
漆白桐拿着酒壶往後一让,拨掉塞子,也如辜山月一般,一口喝空,再把酒壶头朝下晃晃,只洒出一两滴酒液。
“喝完了。”他说。
辜山月看着他,但眼里没有他。
她接着躺回去,什麽也不做,只望着天空。
漆白桐站在她面前,好一会,他消失,又出现,沉闷声响渐次响起。
辜山月眼珠动了动,终于又望向他。
漆白桐手里提着一大串酒壶,悬在辜山月面前,手指被粗糙麻绳勒得发红。
“来,喝酒。”
辜山月站起来,夺过酒壶拨塞就喝,转瞬间就喝空一壶酒,一壶接一壶地灌。
她喝得沉默而凶猛。
漆白桐和她对着喝,她喝完一壶他便也喝完一壶。
两人直喝得酒气冲天,灌得这麽猛,还都稳稳站在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