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叶昭陡然定住,正琢磨着把自己那套行走江湖的“燕十七”名头拿出来,就听得沈清淮抢先一步道:“这位是路上结识的燕十七郎,也是我如今的侍卫。”
“……侍卫?”叶昭面色不改,嘴角勾起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心里头却想道:“我什麽时候成他侍卫了?”
陈禾面色讶然,笑道:“原是如此。我观这位公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恐非池中之物,还以为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叶昭暗忖道:“这姓沈的和他亲人都是如此会说话麽……”
但这句话还是让她格外受用,因而挺直腰背,同样摆出副文质彬彬的姿态:“在下这厢有礼了。谬赞谬赞,先生真是客气得很。”
沈清淮瞥她一眼,像是对她这书生做派流露出几分刮目相看的味道,又转头对陈禾开口:“原先传信说是十日左右便能到,没想到路上住黑店被劫掠。多亏了十七郎,我才能从被关的地窖中逃出,至今安然无恙。”
“如此说来,我倒也没有说错。公子既救人一命,可不就是贵客麽?”陈禾神色动容,又叹息道,“现世道,日子却是不好过了。”
沈清淮颔首,眉目低垂:“只是逃难途中,我那小书童墨竹与我二人走散,还望世伯帮忙派人出城寻寻看。”
叶昭想,当时月黑风高,那墨竹自作主张离开时,他一言不发,看上去对自己亲近的书童竟无半分悲痛,原还以为是个性情薄凉的。而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表面那般,或许只是不善言辞,情埋于心?
就在这时,原先通传的那个学徒蓦然闯了进来:“家主,门口又有人嚷嚷着说要找您!”
陈禾愕然,反问道:“何人?”
“是个穿着灰衣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噢,他说他家公子和您认识!”
这还了得,叶昭与沈清淮对视一眼,连忙一前一後出了医馆,只见门前站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人,不是墨竹又是谁?
“公子!”墨竹上前几步,见自家公子安然无恙甚是喜形于色,连带着对叶昭的眼神似乎也变得充满善意许多。
“可有受伤?”沈清淮问。
墨竹摇摇头回道:“未曾。我那日跑得快,躲在草丛中并未被发现,只听得四五个大汉说了阵话便离开了。”
沈清淮:“那就好……”
他们二人你来我往之间,陈禾踱步而出,见状捋捋胡须:“这位就是你身边的书童?”
沈清淮回道:“是。那这般就不用劳烦世伯找人了。”
“也好也好。”
突然间,某处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沈清淮等三人寻声望去,视线落在了叶昭扁平的肚子上。
“……”叶昭轻咳一声,讷讷打圆场道,“没吃东西两天两夜了,这会子确实饿了,也是人之常情吧。你们真的是不饿吗?我都前胸贴後背了……”
同样饿了两天两夜的,除了叶昭还有身边的主仆二人。因地窖逃生一事对叶昭有所改观的墨竹难得没出说些什麽刺头的话,而身旁的沈公子则嘴角微勾:“哪止是饿得前胸贴後背,怕是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了。如今我们身无分文,接下来的事都得麻烦世伯您了。”
“自然自然。”陈禾摆手笑道,又微微拧眉,“京城至此本就一路舟车劳顿,又是饿上两日两夜,是个人都受不住了。快快快,我还是赶紧带你们去宅院休息用膳罢。”
言罢,陈禾赶快捎人叫来马车,又对医馆内的夥计吩咐一番,这才领着三人上马车。
见着马车时,叶昭心下讶异,没想到马车竟如此宽敞,四人坐进去竟毫不拥挤。至于带来的红棕马,暂时放在医馆门口,按陈禾的意思是稍晚些会叫人拉回陈宅,毕竟按理城中不宜纵马急行。
马车一路前行,逐渐向内城驶去。上车後多是陈沈二人搭话,叶昭本本分分全只当没听见。
途中,叶昭掀起厚重的锦缎车帘一瞧,只见外头街坊小巷人来人往,好不繁华,鼻尖还飘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再联想起城外难民之苦,不由得生出几分伤春悲秋之心,问道:“晚辈请问陈先生,城外那些个难民,是什麽时候来的?”
闻言,陈禾看她一眼,叹道:“有好些时日了。这几年收成本就不好,上个月明是丰收的时候,却又大雨磅礴。眼下各户人家大都是靠的存粮。”
叶昭反问:“那官家不开仓放粮吗?”
陈禾:“这就不清楚了。按理说官家应已向朝廷通报,只是……说句难听点的,天高皇帝远,就算要发赈灾粮,还不知要等到什麽时候呢?”
这时候,马车停下,前面的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内几人才依次下车。
仰头望去,只见宅院宽敞,里头走出个须发微白的管家,面色温和:“东家,怎麽突然回来了。这几位是?”
陈禾微微一笑,身旁的沈清淮先开的口:“是我来从京城来拜访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