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叶昭闷哼一声,忍着剧痛很快恢复原位,继续骑马。
“燕十七!”沈清淮瞳孔骤缩。
轰隆隆——
大雨倾盆而下!
夜色如墨,沈清淮虽然看不大清方才的情形,看不见青年的神色,但单从方才那一声叫喊中,就足以断定此人伤势不轻。
他身上是湿的,被雨淋了个湿透,眼底也是湿的,却不是因为这暴雨。他轻轻靠着叶昭的身体,多想问问这人伤势如何,可偏偏情况紧急,这人又跟个没事人一样,居然还继续纵马前行。
冰冷的雨水逐渐模糊了二人视线,好在身後再无任何异样动静,喊杀声也变得无影无踪。叶昭几乎是凭着本能紧紧攥住缰绳,任由全身上下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任由肩头温热鲜血汩汩流出,又再次被雨水冲刷。
就这麽过了好一会儿,身下的公马不知是也受不了这大雨,又或是察觉到马上人异样,突然发出一声悲鸣,忽地人立而起,想要摆脱两人!
“抱紧我!”叶昭朝沈清淮呵斥一声,猛然夹紧马腹,勉强稳于马背上,可耐不住这畜生摇头摆尾,竟要朝来时的反方向奔去!而且越发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朝一株大树撞去!
不行,不能够再呆在马背上了!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越发清楚,紧接着叶昭大呵一声:“我们跳下去!”
此言一出,叶昭就在迷迷糊糊之中感到自己被一具湿热的身体紧紧抱住,那人猛然一蹬马镫,用尽全身力气向侧方向滚落。
“噗通——”
两人重重摔在湿润柔软的草丛上,天旋地转之间,泥水,碎石和断枝纷纷掩盖下来。
沈清淮气喘吁吁,好半晌才堪堪回过神来,忍着浑身剧痛看向旁边的叶昭,呼道:“燕十七,燕十七。”
叶昭此时身上已疼得厉害,要不是方才沈清淮抱她那一下,只怕是更痛,此时艰难睁开眼,还强撑道:“没事。”
周遭昏天暗地,沈清淮也看不清叶昭状况,毫不犹豫起身蹲下道:“上来!我背你!”
叶昭眼前一黑又一黑,只觉身体愈发沉重,强打精神,一句话也没说,也不矫情,上了男人的背,用右臂努力环住他的脖颈。
沈清淮待身後人稳住身体,便迈出腿,深一脚浅一脚走着。
雷声滚动,大雨磅礴,夜色弥漫,四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就此相依为命,仿佛又回到了进城前被困地窖逃生的那一遭,只是这回稀里糊涂换了身份。
沈清淮担心她身体,一路上只管与叶昭有一没一搭话:
“你现在怎麽样?”
“我……我没事。你若是坚持不住,把我放下就是。”
“……”
“也不知道姜平他们……怎麽样?”
“会平安的。”
“今日之事,你可後悔?”
“後悔?有什麽好後悔的。只是……连累你了。”
“不连累。”
“……算了先不说了,还是留点力气吧我。”
沈清淮只好沉默,也不知道背着叶昭走了多久,一路上磕磕绊绊,往日里干净的衣裳淋得湿透不说,就连靴子里都进了不少泥沙。
如此恍恍惚惚度日如年般,他终于在眼前望见了点飞檐的影子,仔细瞧原来是一座破庙。他心下一喜,几乎是拖着双腿,踉跄着身体冲了过去,一把推开那扇虚掩着的丶布满蛛网的木门。
一进门,他便喊道:“燕十七,我们——”
话却止住了。
叶昭不知什麽时候已经晕了过去。
沈清淮剧烈喘息着,费劲扭头一看,又忙握住叶昭的手,喊道:“燕十七,燕十七,你醒一醒——”
然而叶昭并没有理他,只是安静地躺在他的背上,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简直就像是一尊易碎的玉像。
心知叶昭怕是失血过多,沈清淮哪里还坐得住,赶忙将她的身体轻轻地放在地上,又转而在这破庙中找些茅草铺在她身下。
这小小的破庙中一片荒芜,正殿神像蒙尘面容模糊不清,只有前方的供桌上燃着一双微弱红烛,还有几个看起来快要发霉的果子。
沈清淮费力将叶昭的身体往神像旁带了带,望着叶昭的面容微微发愣。少年人阖上双眼,修长的睫毛被雨打湿,俊美的面容上仿佛散发着虚虚的柔光。他看不见那双灵动的眉眼,也听不见清亮有力的声音。
只要一回想起方才马背上这人为自己挡箭的情形,沈清淮的心就止不住地颤,五味杂陈——
这世间怎麽会有这样痴傻的人?
这世间怎麽会有这样赤诚的人?
这世间怎麽会有这样正直的人?
他宁愿此人方才没有替他挡下这一箭,甚至宁愿现在受伤的人是他自己,尽管这话听起来有点儿“马後炮”的意思。
可是……
沈清淮心中长叹一声,目光落在叶昭已被鲜血彻底浸透的左肩上,不再耽搁下去,转而深吸一口气,从叶昭身上翻出匕首,小心翼翼割开箭伤附近的衣物。只见一片触目惊心,伤口皮肉外翻,鲜血仍在不断溢出。
只是,他这个角度难以看清箭簇是否断鈎,只好将平躺在地上的叶昭扶起,伸手去解她领口的衣裳,馀光无意间瞥见青年衣领下一层紧密缠绕着的白布。
沈清淮的手猛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