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冷笑一声,心道这家夥真是死性不改。好色也就罢了,难道自家没有养的小妾通房吗,做甚麽要骚扰当街的清白女儿家。这下子胆子也是大,居然把手伸到公主府里来了!
就在此时,忽又传来脚步声阵阵,长公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後跟着衆人,亲自撞见这一幕。
李章文反应过来,率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公主恕罪!是,是这丫鬟勾引在下,说只要在下给她些银钱,她就……是在下一时糊涂,被她迷惑了!”
反观那丫鬟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长公主凤眸微眯,扫过二人,目光最终落在那丫鬟身上:“好个不知廉耻的丫头,竟敢在公主府行此龌龊之事。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发卖出府!”
两个婆子应声上前就要拿人。
“且慢。”
叶昭忽然起身,站了出来。
长公主擡头问道:“哦?你有何高见?”
“高见自然是不敢说。”叶昭顿了顿,继续回道,“充其量只是发表一下绵薄之见罢了。”
“依我看,此事无论如何分辨,宫女身为奴婢,便已落了下风。纵是被迫,也难逃一个‘蓄意勾引’的污名!更何况,我曾在光天化日之下,亲眼见这位李公子当街纠缠良家女子。究竟是威逼利诱,还是两厢茍合,尚未可知。真要论起来,两者之间还是不同得很!”
长公主听了这话,目光转向丫鬟:“也对。你说,究竟是怎麽回事?”
丫鬟终于回过神,连磕了三个响头,低低说道:““回公主,奴婢方才奉命去前院取东西,路过花园时被他拉到这里。奴婢誓死不从,用簪子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划痕。若是不信,自可查看为证。奴婢……奴婢若有半句虚言,便叫老天爷开了眼,五雷轰天,天打雷劈!”
在场人人都未曾想过,区区一个小丫鬟,居然能有这样刚烈的性子。毒誓都发了,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她话音刚落,旁边的嬷嬷就扒开李章文的袖口,入目便是一道鲜艳红痕,果然如此。
长公主顿时面色一落:“好哇,居然敢把手伸到本宫身边来了。”
长公主与李贵妃私下隐隐不和是宫里人人皆知的事,今个儿得了这机会,哪里还会放过此人。饶是李章文嚣张惯了,此时也不得不跪下身来,哀求道:“我,在下方才只是一时糊涂,胡喝多了酒,还望长公主开恩哪。”
长公主不留情面:“滚回你李府去,闭门思过三个月。若让本宫知道你再犯,定不轻饶!”
又对那丫鬟道:“你受委屈了。今日之事,本宫会替你做主。下去找嬷嬷领上银钱,准你三日假好生歇着。”
待此事终于明了,该赶走的赶走,该奖赏的奖赏,长公主兴致不算太高,扶额道:“本宫有些乏了,诸位若也想回去歇息的,便自便吧。若是还有雅兴,亦可留在园中,随意赏玩片刻。”
此言一出,一些本就察言观色丶见风使舵的宾客,见长公主兴致不高,便纷纷上前告退,说些“不敢打扰公主静养”的客套话。也有少数几位与长公主素来亲近的宗室女眷,表示愿再陪公主说说话,或是去水榭那边看看新到的锦鲤。
能离开,叶昭当然求之不得,便混在告退的人群中,说道:“那……臣女便先行告退。”
说完,便拉着翠钱,脚下生风,逃也似的离开了。
……
一架马车缓缓停在长公主府邸前。
沈清淮下车时,身旁的墨竹还在嘟嘟囔囔:“公子,您今日来迟了,长公主不会说些什麽吧。”
沈清淮并不在意,正想随口说些什麽时,扭头却撞见了一抹熟悉的颜色。只见一红衣女子正背对着他们,眼看就要钻入一辆马车。
沈清淮的心骤然缩紧,问道:“那是何人?”
门口的下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到那一辆马车,便说道:“哦,那是镇北将军之女叶昭,今日受邀来参与长公主的赏花宴。”
叶……昭……
沈清淮无声念叨着,似悲似喜,一字一字,如念诵经文,又像是要将这两个字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墨竹见状,忙问道:“公子,我们不是已经退了和叶家的婚了吗?您怎麽突然问起这个了?”
沈清淮目光仍然盯着远方的那一点,只道:
“是她。”
只这两个字,便教墨竹顿时醍醐灌顶,忙问道:“是……是燕十七郎?”
沈清淮一时没说话,默认了。
“那我们要追上去吗?”
“不用。”
“难道公子对她死心了?”
“……”
墨竹撇撇嘴,简直不知道说什麽才好,问道:“公子,你既然有心,在临江城时为何不明说呢?本就是门当户对的金玉良缘,有什麽说不出口的。早知今日,您当初干甚麽费老大劲逃婚退婚?”
沈清淮收回视线,笑笑:“不一样。”
墨竹问:“有什麽不一样?”
“就算我们当初未曾逃婚在一起。盲婚哑嫁本就不该。”沈清淮缓缓道,“我与她,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的缘分罢了。”
墨竹听了这话,唯恐自家公子要放弃,赶紧说道:“那您该怎麽办?难道……就这麽,就这麽算了?”
“当然不。”沈清淮眸光微闪,“只是需……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