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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熟悉的屋前,叶昭脚步一顿,举起的手放在门上,竟一时没动作。她像个在外流浪许久的旅客,突然回到家门口,无端生出几分“近乡情更怯”的滋味。
他现在到底有没有空见我呢?
待会儿进去,我该说些什麽呢?
叶昭深呼吸一口气,正鼓起勇气打算敲门时,门却从内被打开了。
此次见到的不是上回那个仆从,而是熟悉的小书童墨竹。
面对亮堂的眼睛,叶昭压低声音,忙道:“你家公子可好?我过来瞧瞧。”
墨竹“啊”了一声,回道:“公子……公子他在卧室里,应当是在休息,要不我带你过去看看?”
叶昭一愣。
曾经还在临江城时,在她明面上还是男子身份的时候,她确实自由出入沈清淮的房间。可如今两人既已说开坦诚身份,这样的请求却变得有点尴尬。
见叶昭不说话,墨竹又问了一遍。
叶昭回过神,心道:“话虽如此,既然小书童都这麽说了,那看来沈清淮应当并不介意,倒显得是我扭扭捏捏了。”
收回思绪,叶昭颔首,便一路跟着墨竹。等到了卧室门口,墨竹却脚步一顿:“叶姑娘,不如你先进去,我去端两杯热茶来?”
说完,不等叶昭回应,一溜烟儿地就跑了。
“……”叶昭心里嘀咕,“跑这麽快做什麽?”
抱着这样的疑问,叶昭整整衣衫,放轻脚步,率先擡头轻轻推开了那扇屋门。然而,终于看清眼前的场景後,她脚步一顿,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
沈清淮背对门口,坐在床榻边,上半身衣衫尽褪。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轻而易举地望见白玉般的肌肤,还有左肩上的那一道红痕,宛如红梅覆雪,好不明显。
叶昭想起,上一回她无意间撞见沈清淮裸体时,起码还在女扮男装,不至于太尴尬。而这一次,真当是寡女孤男共处一室,要是旁人进来的话,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此时此刻,男人正微微侧过头,背部的肌肉微微绷紧,看起来想要查看自己身後的伤势。仿佛察觉到身後的注视,他身形缓缓一顿,并未拉过衣物遮掩,反而直愣愣地擡起头。
而这一擡头,两道视线猝然交接,无形中碰在了一起。
沈清淮并未躲闪,目光灼灼,眼神深邃,侧脸轮廓柔和。好半晌,只听得男人低低的嗓音响起:“……叶姑娘?”
被提及的“叶姑娘”可就没那麽自在了。叶昭几乎是弹转回身,心口一涩,还不忘问道:“你背上的伤,可要我帮你上药?”
身後,沈清淮静默了一下,答道:“多谢叶姑娘,此事不必劳烦。”
叶姑娘……
听着这个称呼,叶昭一愣,恍惚间觉得两人莫名生分了不少,讷讷道:“不必如此客气。”
“好。你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什麽事来找我?”沈清淮似乎轻轻笑了一下,片刻後他又道,“方才衣裳不整,叫你见笑了。我已将衣服穿好,十七郎转过来便是。”
叶昭应了,方才转过身,却是不敢直视沈清淮,说道:“你白日替我挡了刀,受了伤,我合该过来看看你。”
沈清淮颔首,回道:“不过是些小伤罢了,就不劳你费心了。”
“……”
两人又一时无话。
叶昭总觉得说不出的尴尬,开口道:“方才墨竹说要去拿来热茶来,怎麽现在还没来?那个……我去看看他。”
她说着,不管沈清淮什麽反应便要出门去。只是人刚迈出两步,小书童却径直推门而入,手中端着茶盏:“热茶来了。”
墨竹擡头,看看沈清淮又看看叶昭,见後者神色有几分异样,小声问道:“……怎麽了?”
“……没什麽。”叶昭挤出一个微笑,只得再次转过身来,忽而灵机一动,“万般感激,难以言表。这个送你,还望你欢喜。”
沈清淮眉头微挑,正疑惑时便见眼前人变戏法般掏出个桃木盒子,直直地递到自己跟前。他唇角微勾,轻轻接过,问道:“这是什麽?”
问是问了,他却没等叶昭回答,直接就打开了桃木盒子的盒盖。
然而,叶昭预想中的那一抹玉色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大红色……确切一点来说是一个红色的香囊。
只见这香囊针脚细密,微微鼓胀,打开之时便传来一股幽幽的清香。这倒不打紧,关键是这上面用着金丝银线,绣着一对交颈鸳鸯——怎麽看起来倒像是女儿家成亲时用的物件?
沈清淮微微一怔,目光在那对缠绵的鸳鸯鸟扫过,复而擡眼轻笑:“这礼物分外别致,我可是……欢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