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慕晴就听见外头有人喊她名字,声音听着不熟。
她正蹲在院门口晒萝卜干,手里还捏着根小木棍翻腾,抬头一看,是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背着帆布包,脚上那双鞋擦得锃亮,在这泥地里踩着还挺扎眼。
“你是……知青?”她眯眼打量。
“对,我叫陈志远,县里下放来的。”男人笑着走近,从包里掏出一本蓝皮书,“听说你最近在搞菜窖、修水桶,挺有想法的,这是《农业技术》,送你看看。”
慕晴一愣,差点笑出声。这年头谁送书跟送糖似的?还“有想法”?她上个月才因为拿个蜜薯被李寡妇骂“妖里妖气”,现在倒有人来捧她当先进分子了?
她没接,反而歪头问:“你咋知道我在搞这些?”
“村里都传遍了。”陈志远笑容不变,“江队长运气突然好起来,你又总拿出些稀罕东西,大家说你是‘福星转世’。”
慕晴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咧嘴一笑:“哟,我还成神仙了?那你要不要拜一拜,保你明年回城?”
陈志远也笑:“我不迷信,但我信人能改变命运。你要是想学种植、育种,我可以帮你找更多资料。”
这话听着正经,可慕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她眼角一扫,现江砚洲正从村道那头走过来,军装笔挺,脚步沉稳,像块移动的石头。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江砚洲已经走到跟前,二话不说,一把抽走那本书。
“她识字?”他盯着陈志远,声音冷得像井底捞上来的铁锹,“你送书,不如送把锄头实在。”
陈志远脸色一僵:“我……我是想支持生产建设……”
“建设?”江砚洲把书夹在腋下,“她要学,我教。”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硬得像山梁。
慕晴气得直拍大腿:“江砚洲!你有病吧?谁要你替我挡人?我又不是你养的鸡,还非得圈着?”
江砚洲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也没吭声,走得更快了。
陈志远尴尬地搓了搓手:“那个……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交个朋友。”
“朋友?”慕晴冷笑,“你刚来两天,就晓得我干了啥?还送书送上门?你是来扶贫还是来相亲的?”
陈志远脸一红:“你误会了,我真没……”
“没啥?”她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你要真为集体好,去队里领活儿干去。别整天揣本书晃悠,装文化人。”
说完拎起簸箕,萝卜干哗啦啦倒进布袋,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门“砰”地关上。
她靠在门板上喘气,手腕上的银镯忽然凉了一下,像是被谁泼了盆冷水。
空间里传来一声闷响,墙角弹出一张纸条:【宿主委屈+,赠番茄种子一包,备注:下次怼人记得带点甜,别光喷火。】
“我喷火怎么了?”她嘀咕,“他江砚洲当众说我‘不识字’,是不是想让我全村出名啊?我好歹是个大学生魂,穿来这么久连个报纸都没机会看,现在有人送书,他还抢?抢完还走?”
她越想越气,抄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就要往外冲,走到门口又停住。
算了,那傻狍子耳朵肯定正烧着呢,现在找他算账,他八成只会低头说“别信外人”,然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把缸子往桌上一蹾,躺上炕,翻了个身,背对窗户生闷气。
傍晚收工回来,江砚洲照例在井边打水。她从窗缝里瞄了一眼,现他今天没补桶,也没削木头,就蹲在那儿,手里捏着个纸条,看了又看,最后塞进衣兜。
她翻白眼:装什么深沉,又不是第一次见你偷偷摸摸。
第二天一早,她准备去地里翻菜垄,刚推开门,脚边“啪”地掉下一本蓝皮书。
正是昨天那本《农业技术》。
她弯腰捡起来,翻开一看,里面夹着张粗糙的纸片,字写得跟刀刻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