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拉格的荣耀』号的战略指挥室里,灯光被调至最低,只余下星图那幽蓝的光芒映照在罗伯特·基里曼的脸上。他的副官,瓦伦斯,正站在他的面前,身姿笔挺,眼中是即将领受重任的昂扬。
“舰队的编制已经拟定,大人。”基里曼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他将一块数据板推向瓦伦斯。“你将指挥『伊俄塔』特遣舰队,由三艘『果敢』级轻型巡洋舰作为骨干,辅以十二艘『利剑』级护卫舰。”
瓦伦斯接过数据板,目光快扫过,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大人,旗舰的舰长……是奥顿?”
“对,就是他。”基里曼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奥顿舰长在对抗欧克兽人的『碎颅者』行动中,以鲁莽和大胆着称。我认为,面对阿尔法军团这种藏头露尾的敌人,我们需要一些不按常理出牌的指挥官。”
“我明白了。”瓦伦斯点了点头,尽管他内心对奥顿那种近乎自杀式的冲锋战术颇有微词,但摄政王的决定不容他置喙。“可是,大人,护卫舰中队里,为何编入了六艘刚刚完成改装的『方阵』级星舰?根据火星的报告,它们的远距离传感器在应对特定亚空间频率时,存在已知的……盲区。”
基里曼抬起眼,看着他最信任的副官。
“瓦伦斯,战争不是一道完美的算术题。我们不可能等到所有装备都无懈可击才投入战场。这批星舰拥有帝国最强大的虚空盾和近防炮阵,足以应对任何突状况。它们的传感器问题,正好可以作为我们引诱敌人暴露的诱饵。敌人会以为我们看不见他们,从而放松警惕。”
这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充满了战略家的远见。
“您考虑得非常周到,大人。”瓦伦斯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基里曼深谋远虑的敬佩。“我向您保证,『伊俄塔』舰队必将完成任务,为帝国扫清航路上的威胁。”
“我不怀疑你的能力和忠诚,瓦伦斯。”基里曼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记住,你是我的眼睛。我需要你替我看清楚,那片星域里,究竟藏着什么。”
“为了您和帝国,我万死不辞!”瓦伦斯的声音铿锵有力。
他转身离去,步伐中充满了荣誉感和使命感。指挥室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基里曼脸上的表情慢慢敛去,他回到星图前,看着代表『伊俄塔』舰队的光点,久久不语。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让他去了。”极限战士战团长,卡尔加,从阴影中走出。
“是的。”
“奥顿是个疯子,他会把舰队带进绝路。而那些『方阵』级,它们的传感器盲区不是诱饵,而是致命的缺陷。一旦被伏击,它们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就会变成太空里的棺材。”卡尔加的声音很沉。
“我知道。”基里曼没有回头。
“瓦伦斯是帝国最优秀的副官之一,他忠心耿耿,能力出众。你这是在让他去送死,大人。”
“卡尔加,有时候,为了赢得一场战争,我们必须牺牲掉棋盘上最重要的棋子。哪怕那枚棋子……是我们自己。”基里曼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瓦伦斯是我的眼睛,但现在,我需要这双眼睛,被敌人蒙蔽。”
卡尔加沉默了。他知道,他的基因之父正在进行一场他无法理解的豪赌。而赌注,是无数忠诚战士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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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黄金王座之上。
许欣的意识穿过无尽的星海,旁观了基里曼的这场“授命仪式”。他没有干涉,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看到了基里曼的成长,也看到了他为此付出的代价。那个曾经会为每一个星际战士的牺牲而感到痛苦的儿子,如今已经学会了如何用冰冷的数字去衡量一场战役的得失。
这是成为领袖所必需的冷酷,却也是人性中最沉重的枷锁。
许欣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万年之前。他想起了另一个儿子,那个同样擅长阴谋与伪装的儿子,阿尔法瑞斯。他究竟为何要背叛?是为了证明自己比所有人都聪明,还是在那层层叠叠的谎言之下,隐藏着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看清的、更深层的动机?
他又想起了荷鲁斯,那个他最宠爱、最信任的战帅。在乌兰诺的庆典上,荷鲁斯站在自己身边,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那时的他,何曾想过,那双最清澈的眼睛,日后会被混沌的黑暗所吞噬。
“父亲……”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许欣的意识深处响起。
是圣吉列斯,那个早已逝去的、最完美的儿子,他的一缕残魂,依旧萦绕在王座周围,守护着父亲。
“我看到了基里曼的痛苦。他正在走您曾经走过的路。”
“我知道。”许欣在心中回应。“但我不能替他做决定。他必须自己学会如何在这片黑暗的森林中行走,哪怕会被荆棘划得遍体鳞伤。”
许欣知道,单纯的警告和命令是无用的。阿尔法瑞斯玩弄的是人心和认知的诡计,要破解它,就需要一把能够照亮迷雾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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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识跨越了现实与亚空间的界限,降临到了火星。
他没有寻找考尔那庞大的机械身躯,而是直接触碰了对方的核心——那团由逻辑和信仰构筑的“机械灵魂”。
他没有传递任何语言或指令。
他只是向考尔展示了一个画面。
一个源自古泰拉神话的意象:一头巨大的九头蛇(hydralernaia)盘踞在沼泽中,它的九颗头颅狰狞地嘶吼着。英雄每砍掉一颗,原地就会长出两颗新的头颅。而在画面的最后,英雄没有再去攻击那些可以再生的头颅,而是用火焰烙印伤口,并最终找到了那颗唯一的、不死的金色头颅,将其斩下,埋于巨石之下。
紧接着,画面一转。九头蛇站在一池静水前,凝视着自己的倒影。水中的倒影与它一模一样,但仔细看去,会现倒影中的一颗蛇头,正在悄悄地啃噬着自己的尾巴。
这个意象一闪而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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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永恒之井。
贝利撒留·考尔的数百个机械附肢同时停顿了一下。他那庞大的计算核心中,一段无关的、混乱的幻象闪过,随即被判定为无意义的灵能干扰而被清除。
“大贤者?”一名技术神甫飘到他身边,“您的逻辑引擎出现了零点零零一秒的非同步波动。需要进行一次净化仪式吗?”
“不需要。”考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那只是亚空间的回声。把精力集中在眼前的问题上。我还是无法锁定阿尔法军团的‘蜕皮’信号源。它就像……就像是我们系统自身的一部分,一段良性的、无害的背景噪音。”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他,贝利撒留·考尔,万年以来最伟大的技术贤者,竟然被这种小把戏难住了。
他调出了『马库拉格的荣耀』号的所有遥测记录,一遍又一遍地分析着。每一个字节,每一个校验码,都完美无瑕。
“完美……太完美了……”考尔喃喃自语,“完美的系统,本身就是一种缺陷。万机神的设计中,总会存在神圣的、不可预知的变量。而这个系统里,没有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