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亿万个灵魂在哀嚎,听到了无数场战争在咆哮。他看到了帝国的诞生,也看到了它的腐朽。他看到了荷鲁斯的背叛,看到了圣吉列斯的陨落,看到了父亲登上黄金王座的那一刻。
这些画面不是历史记录,而是活生生的、仍在流血的伤口。
基里曼的意志在其中摇摇欲坠,他感觉自己的心智正在被这片浩瀚的意识之海所同化、撕碎。他引以为傲的逻辑和理性,在这里毫无用处。
“父亲!”他用尽全力,在自己的脑海中呐喊,“是你吗?回答我!刚才那股力量,是什么?”
没有回答。
只有更多的画面涌来。
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天空是淡紫色的。田野里,一种从未见过的联合收割机正在高效地收割着金色的作物。操作收割机的农夫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里有种基里曼许久未曾见过的东西——满足。
画面一转。
他身处一条拥挤的巢都街道。一个穿着制服的官员正在为一个平民办理身份登记。那官员的态度算不上热情,但动作麻利,没有丝毫索贿或刁难的迹象。平民拿到了自己的身份卡,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又一个画面。
一艘星界军的运输船里,士兵们正在领取新的装备。他们的激光步枪枪身更短,结构更紧凑,能量背包的指示灯是明亮的绿色。一个老兵抚摸着新枪,对身边的战友说:“头儿,这玩意儿据说不会再在关键时刻卡壳了。”
画面再次切换。
他站在一艘星舰的舰桥上,舷窗外是翻涌的亚空间。但与他记忆中那混乱、癫狂的景象不同,这里的亚空间虽然依旧诡异,但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稳定的航道贯穿其中。导航员的脸上没有那种常见的、因直视混沌而产生的癫狂,只有专注。
这些是什么?
未来的幻象?不可能实现的梦境?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基里曼再次出精神的咆哮,“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对帝国有什么计划?”
这一次,他感觉到了一丝回应。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念』,直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结果』。
只有一个词。
『结果』。
基里曼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现自己依然站在指挥室的舷窗前,但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的呼吸急促,心脏,那颗属于原体的、强大的心脏,正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
刚才的一切,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又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
他扶着舷窗的边缘,大口地喘息着。精神上的疲惫远胜于肉体上的任何一场战斗。
他没有得到关于“父亲”本质的答案。那个盘踞在王座之上的存在,依旧是一个谜。
但他似乎明白了另一件事。
那个存在,不关心他的疑惑,不关心他的质问,也不需要向他解释任何事情。
它想要的,只是结果。
它向他展示的那些碎片,那些关于行政改革、技术革新、稳定航道的画面,不是承诺,也不是蓝图。
那是在告诉他:『这是可以做到的。去做。』
基里ean缓缓直起身子。他眼中的迷茫和挣扎正在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火焰般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光芒。
他一直以来的理想是什么?是重建一个理性的、光明的、高效的帝国。是实现他那本被束之高阁的《理论与实践》。
但万年后的帝国,已经腐朽到了根基。他面对的是一个庞大到无法撼动的官僚体系,一个根深蒂固的、由无数既得利益者组成的庞大网络。他空有摄政王的头衔,却感觉寸步难行。
而现在,他有了最大的支持。
王座上的那个存在,无论祂是父亲,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祂已经用行动表明了态度。祂会为他扫清障碍。
就像碾碎那几只碍眼的虫子一样。
基里曼的内心,涌起一股寒意,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一种近乎残酷的决心。
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