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身后合上,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回音在幽暗的通道里滚了几圈,才不甘地消散。
这声音像是一记休止符,将身后那个充斥着爆炸、光束与怪物触手的疯狂乐章强行中断。世界被一分为二,一边是地狱般的喧嚣,另一边,则是眼前这条深邃、死寂的黑暗甬道。
楚航没有回头。
他整个人瘫软地靠在冰冷的铁门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浑浊的空气。肾上腺素如退潮般飞消散,留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几乎要将他碾碎的疲惫。双腿像是灌满了铅,沉重得几乎不属于自己,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出酸痛的尖叫,抗议着刚才的极限透支。脑袋里更是一团乱麻,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嗡嗡作响,搅得他天旋地转。
刚才强行扭断锁芯的那一下,看似简单粗暴,却几乎抽干了他体内最后一点可供调动的能量。他此刻的感觉,就像一个被榨干了所有电量的老旧电池,外壳还算完整,内里却早已空空如也。
他顺着冰凉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滑落,最终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
通道里一片漆黑,是那种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难言的气味,铁锈的腥、机油的腻,还有陈年尘土受潮后的霉味,混合在一起,钻入鼻腔,令人作呕。头顶上方的管道里,不时传来某种液体流动的“咕噜”声,给这死寂增添了几分诡异的生机。而在更远的地方,基地警报那单调而持续的蜂鸣声,如同垂死之人的心跳,微弱却又顽固地传来,提醒着他,危险并未远去。
他安全了,但仅仅是暂时。
楚航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试图去感受身体的状况。那股新生的、被他强行融合的磅礴力量,此刻正像一条进入冬眠的巨蛇,安静而沉重地盘踞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从肌肉纤维到骨骼深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它的存在,那种浩瀚无垠的存在感本身就带着一种压迫力,但他却无法再像刚才在机库里那样,随心所欲地调动它。它变得迟钝、惰怠,仿佛对他这个新主人充满了戒备与疏离。
意识中的系统面板依旧是一片死寂的灰色,无论他如何呼唤,都得不到任何回应。看来那个一直以来作为他最大依仗的“外挂”,是真的耗尽能量沉睡过去了,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完全是个未知数。
失去了系统的辅助和指引,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从未接触过现代科技的农夫,被突然扔进了一架最先进战斗机的驾驶舱。他知道自己身下的这台机器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可他连仪表盘上的符号都看不懂,更别提如何启动引擎、拉动操纵杆了。
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
“能量感知……”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个新获得的能力名称。
幸运的是,这个能力似乎已经与他的感官融为一体,成为了一种被动本能,无需主动开启。心念微动,一个全新的世界便在他脑海中展开。他能“看”到头顶那些粗大的管道里,有带着微弱能量反应的冷却液在缓缓流淌;他能“看”到墙壁深处,那些密密麻麻的电缆正散着稳定而规律的能量波动,如同这个钢铁巨兽的血管。整个庞大的地下基地,在他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张由无数能量脉络交织而成的三维简陋地图。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他不会像一只无头苍蝇,在这座地下迷宫里彻底迷失方向。
他就这么坐着,休息了大概五分钟,或者更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他强迫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点食物——一块从神盾局囚室里顺手牵羊带出来的能量棒,硬邦邦的,没什么味道。他机械地咀嚼、吞咽,食物下肚后,一股微弱的热流在胃里升起,然后扩散至四肢百骸,让他总算恢复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力气。
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尼克·弗瑞是个怎样的人。那个独眼龙的控制欲和多疑程度,简直到了偏执的地步。自己这个“失踪的囚犯”,绝对会成为他眼中最大的那个疑点。一旦神盾局的人反应过来,将整个基地彻底封锁,那他可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他扶着粗糙的墙壁,双腿打着颤,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依据脑海中那张实时更新的能量地图,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能量反应强烈的区域——那些地方灯火通明,能量汇集,很可能是守卫森严的岗哨,或是类似指挥中心的重要功能区。他选择了一条能量波动最微弱、最不起眼的路线,像一只幽灵,融入黑暗,朝着一个自己认定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他记得很清楚,所有大型军事基地,尤其是这种建立在海边的,都必然会有一套通往外界的庞大排污系统。那是工程上的必然,也是他此刻唯一的生路。
……
与此同时,b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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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警报声已经被关闭,但混乱的余波仍在扩散。医疗兵们推着担架在狼藉的现场中穿梭,争分夺秒地处理着伤员。菲尔·科尔森正指挥着幸存的特工们清理残骸,统计损失。整个机库宛如被巨兽肆虐过的废墟,空气中飘散着蛋白质烧焦的怪味和金属熔化后的刺鼻气味,令人闻之欲呕。
尼克·弗瑞坐在一块还算完整的设备箱上,面无表情,任由一名年轻的女医疗兵用镊子夹着沾满消毒液的棉球,小心翼翼地处理他左眼的伤口。
“长官,伤口很深,贯穿了眼球……眼内组织已经完全坏死,恐怕……”医疗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和颤抖,她不敢把话说完。
“说结果。”弗瑞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底寒,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女医疗兵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您的左眼,保不住了。”
弗瑞沉默了。没有预想中的愤怒,也没有痛苦的哀嚎,他只是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脸上那道崭新的、从额头延伸至脸颊的伤疤。那里的皮肤还在火辣辣地疼,像是有烙铁在上面反复碾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刚才生的一切是多么的真实,多么的荒诞。
外星人,能量武器,还有一只会伸出无数恶心触手的橘猫。
他过去几十年建立起来的、基于逻辑与现实的世界观,就在今天晚上,被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砸得粉碎。
科尔森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和机库里的灯光一样惨白,神情凝重。“长官,人员清点完毕。我们损失了十七名特工,三十四人受伤。至于那些克里人……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尸体,就像凭空蒸了一样。”
弗瑞点了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还有呢?”他知道科尔森的报告绝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