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声响,好像天公又给了一个什么提示,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场中央那个身着玄甲的传奇神武侯。
神武侯出生便携天雷劈了祖宗牌位之事,不仅大晋人人知晓,传得神乎其神。如今‘鬼面罗刹逢大事必有天相异动,能招雷电助战等事遍传朝野。
如今南诏之战驱蛇,指挥山神坐骑等奇事,也早被说书先生编成了故事,在大晋流传,就连周边的蛮族也传了个遍。
凌云立于场中,只有衣角随风而动。
她的唇角若有若无的带着点勾,似嘲讽,又似了然的表情转瞬即逝。这微妙的神情,比任何言语更能让百官心惊。
萧天赐心头一震——莫非又是天示?
众人似达成了某种协议,全都安静地看着天空,可这一次,这个雷好像只是路过,除了一声响,什么也没有带来。
可这没头没脑的一声雷,却让犹豫不决的萧天赐立刻做出了决定。
他正色道:“杨氏构陷忠良,致使凌锋将军身陷敌手,惨死于挛鞮虐杀!其罪滔天!朕,准神武侯所奏——”
“着将罪妇杨氏凌迟处死,以正典刑于五日后,午门外行刑!”
“臣还有一请求,望陛下恩准。”凌云跪得笔直,端正行下大礼。
——还有!萧天赐腹诽。
“说。”
“臣,请行刑当日,亲自监刑!”、
沉默,每一个人,都震惊于凌云的要求。这等惨烈的事,哪怕男人看了,都会睡不着觉。凌云她一个女人却提出这样的要求。
实在让人无法不震惊。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可怕的女人!
百官在太庙前整整站了一日,天色黑的时候,冻僵的杨云舒才被带走。之后的各种陈述罪状没有人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不过,对她来说,其他的什么罪都不重要了。有些证据和证人,就连她自己,也忘记很久了。
她会怎么死,凌云一早便告知了她。只不过当时,她不相信罢了。
度过了二十几年来最踏实的一个大年夜,初一祭天之后,便是大晋今年最轰动的大事——太后杨氏行刑时间。
大年初二,仿佛知道春天到来,连续半个多月的阴云密布竟在杨云舒被带出监牢时一扫而空。太阳突然跳出了云层,天空也越来越蓝。
今日要斩的,可是大晋曾经最尊贵的女人!
天色才亮,午门前便已经挤满了等着看热闹的人群。甚至还有人开了盘,赌这个女人能撑到第几刀。
空气里弥漫的,竟是一种与节日相得益彰的狂欢,和嗜血的兴奋交织在一起的热闹气氛。
囚车的木轮吱吱嘎嘎地碾过青石路面,鼎沸的人声达到顶点。有人往囚车上扔垃圾,更有人往囚车上泼屎尿。
民众的快乐,有时候无从寻找根源。或者只是因为看到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受到了惩罚,或者只是看到一个比自己好看的人被划花了脸。
‘哪怕那件事,那个人与他们根本毫无关系,也根本不能给他们带来本质上的利益。
我不好又如何?你看,他原来那么风光,现在不也比我更惨吗?
高潮过后,人群莫名地又忽然进入了一种集体的沉默。
——神武侯的黑色大马,身着全副盔甲出现在长街的一头。
这个传说中能呼风唤雨,驭使神兽的女人,同样全身披甲,神色漠然的坐在她的炭头背上。眼睛里仿佛只有天地。
凌云的马蹄缓缓走过人群,看向她的每一双眼睛里都带着敬畏,人们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但更远一些的,被人群挡着根本看不到她的地方,还悄悄的传出几句话吓唬孩子的话:“看,她就是‘鬼面罗刹’,以后你再不听话,就让她吃了你!”
好在这些声音都压得极低,凌云根本听不到。她飞身下马,走向高台,缓缓落座。
杨云舒已无半分做太后时的矜贵,与太庙受审才过了五日,她已经瘦得撑不起那件宽大的囚服。
但杨云舒的脸上,却看不出恐惧或者忏悔。
她还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目光慢慢扫视着周围每一个人,每一张脸。
——这些贱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
——凌云,就算今日你看着我死又如何?凌锐能回来吗?凌锋都能回来吗?有那么多人为我陪葬,我不亏!
——沈秋菡,或许你真的没有下毒,可是,你的儿子抢了天昊的皇位啊!你不该死吗?
杨云舒眼光恶毒且嚣张地停在凌云脸上,挑衅一般。她要激怒凌云,死又如何?只要能让这个女人崩溃,死又如何?
凌云与她远远地对视着,脸上没有半分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