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钱爷爷的语气十分笃定,他抬手抚了抚胸口,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后怕:“这人老了啊,就是不中用。昨晚不知怎么,在房里闷得心慌,就想着去花园里透透气。”
“谁成想,走着走着,这低血糖的毛病就犯了。”他摇着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慨,
“那时候夜深了,花园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喊了两声,也没人听见,浑身软,眼前一阵阵黑……”
他说着,转身将沉默的许湛往前轻轻带了带:“万幸啊!这小子,不知怎么就从二楼看见我了。这孩子是真行啊,情急之下,居然就直接抓着那边的管道溜下来了!”
“是他扶着我这把老骨头站起来,又一路撑着我才回去吃了药。”
他目光慈爱地看向许湛,重复道,“我这条老命,真是多亏了他。”
许湛依然安静地站着,但在钱爷爷描述那惊险一幕时,他的睫毛几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护理长听得心惊肉跳,长叹一口气:“钱老,您说说您,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晚上觉得不舒服,一定要按铃叫护理员啊!”
央吉也赶忙附和,“是啊老爷爷,那您也该通知我们一声啊,这一晚上,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钱老摆了摆手,解释道:“吃了药是缓过来了,可我自个儿也虚脱得没力气了。再看这孩子,穿得单薄,我哪能放心让他自己摸黑回去?就让他在我那儿将就了半宿。这不,天一亮,我立刻就把他好好送回来了。”
一直紧张地混在人群中的夏小棠,此刻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内心充满了对钱爷爷的敬佩与感激!
——她只是匆忙间将许湛带到他面前,简单说明了情况,这位看似随和的老人便了然于心,一句“放心吧”,就真的为她化解了这场滔天危机。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下意识地转头,在人群中看向许湛的身影。
他一直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下来,让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人群逐渐散去,走廊里恢复了往常的秩序。
央吉轻轻拉了拉许湛的衣袖,低声说:“,我们该回去了。”
许湛顺从地转过身,跟在央吉身旁。当他经过夏小棠面前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就那样沉默地、径直地走了过去。
这不同寻常的回避,让夏小棠心像被什么刺痛。
他的眼睛,平时总会下意识地追寻她的。
“小棠…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旁边一位大姐关切地扶住她突然晃了一下的身体。
直到这时,夏小棠才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被紧张压下去的高烧正卷土重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四肢百骸都泛着酸软无力。
刚才,她完全是凭着一股意志力硬撑到现在。
“你身上怎么还这么烫,”另一位同事也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赶紧回去休息吧,别硬扛了。”
走在前面的许湛,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指无声地蜷缩了一下。
只是片刻,他没有回头,依旧沉默地跟着央吉,一步步走回了那个属于他的房间。
……
夏小棠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房间,倒在尚残留着昨夜气息的床上。
黑暗中,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他紧拥着她的臂弯,他在她顶急促的呼吸……每一个细节都让她的心口泛起酸胀的疼。
而最后定格在她脑海里的,是他方才离去时那双低垂的眼。
那安静的眼神是被拒绝后的受伤。
像一只刚刚试探着伸出爪子,却被无情拍开的小动物,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是她亲手把他推开的。
自责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迅洇湿了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