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损
空堂内,青影伫立,画卷舒展而下,纤手抚之,画中竹影微动,孩童戏水,撩起水面涟漪,夫妻谈笑,把家还。
“母後。”
沈施一惊,迅速收回覆在画卷上的手,这不过是一副的墨竹画,单单只有竹影与竹叶做伴,却触及她过往的记忆。
裙摆随着转身飘动,恰似因风摇晃的荷叶。
门外不远处季随静默地站着,沈施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後便下移,宠溺揉了揉抱着她的“糯米团子”。
穆公公在沈施临盆前都未找到下胎药中最主要的药材,被以欺君之罪判处死刑。
于是沈施腹中的孩子最终仍是生了下来,名元弘,小名唤平乐。
结果不过几行字,可一路的过程都在沈施身上刻下了一道道的印记。
孕初时,身子虚弱,连流食亦咽不下去,咽下一点又吐出来,後来季随来看她,她一看见那张脸便开始干呕,他一靠近,她就忍不住颤抖。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月,御医冒死建议季随非必要勿踏入鸾凤殿,此後沈施逐渐有所好转,到了临盆时又大出血,险些将命留在了鬼门关。
季随闯进来威胁在场人,若沈施出事所有人一同陪葬。
沈施本以为她快死了,一点劲都使不出来,甚至安慰自己如此也能早日同家人团聚,就是放下不下朱颜,怕她在宫中受了欺负。
可当她在模糊中瞥见季随的脸上,心里团着一口气,一咬牙竟将孩子生了出来。
季随走来握着她的手,她都无力抽出,晕了过去,只隐约听见稳婆说:“或因真龙之气护体,娘娘才脱离危险。”
自此,沈施彻底昏了过去,再睁开眼时,一旁的嬷嬷手中抱着金黄色的襁褓蹑着步子走来。
“娘娘您生了个小皇子呢,以後定会与陛下一样。”
原先在腹中时,沈施便不喜,听了她这句话,更是心生厌恶,像季随真是完了。
“小皇子之前一直在找娘娘,难得哄睡了,娘娘不如给小皇子取个小名罢。”
嬷嬷轻拍着手中的襁褓,轻柔的将他放置在沈施身侧。
而沈施闭上眼装睡不想去看他,耳边嬷嬷还在劝她,说着刚出生的皇子有多麽娇小玲珑,企图唤醒她的母爱。
她不回话,躺在床上,嬷嬷没招了,默默退出寝殿,让两人培养母子之情。
“凝意,你瞧怀思,比你刚出生时粗陋多了。”闭上眼,沈施耳边响起,她母後的声音,沈逸刚生出不久,招呼她过去。
“还记得你刚出生时便长得水灵,如今愈发可人了。”
沈施还记得沈逸刚出生时脸都是皱在一起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沈施撑起身子。
襁褓中一个不过小臂长的孩童安详地躺着,眼睛紧闭,鼻子小巧玲珑,鼻尖还带着微微粉红。
沈施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脸上不自觉洋溢起笑容,“叫平乐,好不好?”
平乐依旧闭着眼睛向沈施偏头,“不喜欢啊,那没办法母後不会取名呀,小平乐,真希望你平安快乐地长大。”
既被冠以皇子,又怎会仅被期望平安快乐,季随为其取名为元弘。
元,为首;弘,为大。
一定程度上,平乐的出生暂时杜绝了前朝大臣的口舌,起码大宁後继有人,不过只要一阵风让平乐染上风寒,就会化作朝堂之上的阵阵妖风。
但至少目前维持着风平浪静,于是季随有了更多的时间到鸾凤殿转悠。
掐准沈施不愿在平乐面前争吵,季随父凭子贵同沈施在平乐面前僞装作恩爱伉俪,一装就是六年。
“平乐学了甚,可否同母後讲讲。”沈施蹲下来理了理平乐的衣裳,柔声问道。
平乐笑着点头,拉着沈施的手往屋里走去,口中说着,还手舞足蹈地演示,甚是生动,将沈施也逗乐了。
外面站着的季随很是自觉地跟了上来,坐到沈施旁边,抱住她。
手刚覆上沈施的腰,她身子一僵,笑容凝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