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南衙十六卫上任第一天就不顺利。……
宣平侯府後花园,陈远清手里掂着一根小臂粗的曲柳木棍。
陈良玉在花园景致中迅捷地穿梭。
陈远清一面追一面怒喊:“陈良玉你给我站住,还敢跑!我今天打不死你!”
陈麟君加急请来了常年将自己关在佛堂中吃斋诵佛的母亲贺氏。
贺云周快步绕过凉亭,手一挥,白蜡木手杖拦在陈远清面前,半叉着腰,道:“陈远清,你又打我女儿干什麽?上次你打她那二十军棍差点没了半条命。”
陈远清吁喘口气,大伤一t场,到底是身体不如从前了,不由得他不服老。
贺云周一副随时准备算总账的架势,陈远清气先泄了一半,颇有些无奈道:“你问她,问她又干了什麽好事!”
陈良玉躲在凉亭朱红色的柱子後只探出一颗脑袋,朝这边喊:“不是爹你说的随我自己的意思吗?”
“你还敢说。”
说着陈远清又要追上去,“你真是给你爹长了好大的脸!”
贺云周夺下陈远清手中的曲柳棍:“哎呀行了,早朝的事淮儿跟我说了,你不是也不想让女儿嫁给太子吗?漓儿过来,跟你爹认错。”
陈良玉极不情愿地从凉亭里走出来,扭扭捏捏半晌没蹦出一个字。
陈远清观她神色知她不服,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自己错在哪了?”
“说什麽随我自己的意思,还不是怕人说你教女无方,说陈远清之女不知羞,当着皇上的面妄谈自己的婚姻大事,丢了您的面子。”
陈良玉直了直腰背,中气十足,纵有千般不服,一只脚却向外,随时准备跑。
“你……”陈远清气得说不上来话。
贺云周安抚下陈远清,转头对陈良玉道:“漓儿,你一向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此次所为却实属欠妥,陛下想立你为太子妃之事虽未落定,却也正在与你爹商议,你想嫁与慎王,你爹自会以长辈的身份去跟皇上私下里说,你今日此举,岂非当衆驳了皇上和太子的颜面?”
陈良玉道:“既是还在商议,那便要趁在未言定之前及早表态,难道要等圣旨到了,一切都没了转圜的馀地,我再去抗旨吗?”
陈麟君从背後狠拍了她一巴掌,力道重得她几乎咯血。他冲陈良玉使眼色道:“你少说两句吧,跟爹认错。”
“我没错,我不认。”
陈远清一簇急火攻上心头,反倒失笑:“好样的陈良玉,受封了,了不起!你接着硬!”大拇指竖在陈良玉眼间鼻梁,“滚去祠堂里跪两个时辰,好好想想。”
“跪就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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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素有传闻,宣元帝与宣平侯陈远清君臣不合。此次陈远清大胜回朝,宣元帝却执意欲立陈良玉为东宫太子妃,似欲证流言不实。
究其缘由,事因还有三。
宣元帝欲给宣平侯增添荣光是其一。
其二,单论陈家如今掌握的兵权,宣平侯府娶妇或嫁女,皆能引起朝堂颠覆。陈良玉嫁与谁,北境四十万兵马便是谁的佐助。
其三,陈远清此次还朝後递了几道辞呈,他告老,北境军务也是陈麟君接了去,左手倒右手,左右还是宣平侯府独揽,留陈良玉在庸都,也好牵制北境。
班师回朝一旬後,陈远清再欲交还兵权请辞,宣元帝婉拒;辞官之心不死,一连三天送上告老折子,宣元帝不批;索性告了病假,每日的早朝也不去了,宣元帝允。
北境军务尽数交与陈麟君,皇上特许陈麟君年後再返还北疆。于是家里便多了两个闲人,整日无所事事。
陈麟君每日偷溜出去找严姩,行事鬼祟,像个偷鸡的。
他与严姩成婚几载,未有子嗣,母亲贺氏同严姩去洪福寺找方丈卜了卦,卦象显:短一场红喜事,便缺了子嗣缘。
大哥大嫂的喜宴简陋,那时战事胶着,只草草与将士们敬了酒,告拜了高堂天地,礼便成了,细究起来,竟连一身像样的喜服也未来得及赶制。贺氏本就为亏待了儿媳介怀,一卦卜成,便不顾严百丈与严姩父女的百般劝阻,执拗地要择吉日于上庸再补婚宴。
纳采问吉已过了礼,便只走请期迎亲。贺氏在这件事上较了真,婚前不准两夫妻见面。
可婚期吉日择在了年後十六,这可苦了陈麟君,大骂方丈拿人香火钱不做功德事。
陈良玉看在眼里,嫌弃十足:“大哥,你和大嫂的再婚之期左右也就两三月,又不是要拆散你们好夫妻,何至于如此?”
“你懂什麽?”陈麟君想刀了她的心都有,皮笑肉不笑地道:“十六卫挺闲?”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十六卫上任第一天就不顺利。
原来的副统领高观本来对升任统领一事势在必得,突然空降一个人来,还是个大腿没他胳膊粗的半大的黄毛丫头,心中极为不满,千方百计挑唆手下的人给陈良玉使绊子。
陈良玉一只脚踏进卫衙的门槛,大家都在各自忙着,瞧不见她一样。
只一人扔了扫帚向她跑来,那人穿着十六卫的衣装,个头比陈良玉高一些,晒成小麦色的脸颊略显孩子气。
“您是新上任的统领吧?”他笑着问。
大抵是少年的赤子之心还未被生活磨灭,连带着笑容也干净敞亮。
得到肯定地点头後,他嘴又向後咧了咧,一边走在前面带路一边介绍着自己:“小人叫荥芮,现在卫衙扫地,刚来两天。”
陈良玉淡淡点头:“我记下了。”
荥芮细瞧她,个子比寻常女儿家高些,面儿上不挂笑稍显冷峻。他嘿嘿地笑:“统领,小人真看不出来您这麽厉害,三千残部破十万敌军,话本子都不敢这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