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府有一家规,是当年陈远清登门求娶贺云周时,贺年恭给定下的。
“生不纳妾,死不复娶,这是你爹当年应下你外祖父的,是写进了家规的。选新妇不可草率,选定了,便是与你一生相伴的妻,怎可不问你的意思?”
陈麟君向严百丈求娶严姩时,也做出了与陈远清当年相同的承诺,此後便成了家族铁律。
陈滦依然道:“母亲选的新妇,孩儿定当一生呵护。”
并非他含蓄丶害臊不愿说,是他真的不认识几个姑娘,他在翰弘书院关了几年,日子简直像和尚撞钟念经。
贺云周提起要为他娶新妇时,他脑中都搜寻不到一个可供临摹的模板。
他还是认为,娶谁都一样,与谁共度一生并无二致。
想法是在一次不经意间改变的。
东府寿宴几日後,盛予安在粤扬楼办茶话会,受邀的除了翰弘书院来庸都的几个人,还有国子监监生与一些素爱诗文的文人墨士。
陈滦来得晚了些,夹着一本墨蓝色书皮的书册行得匆匆,撞到了传菜的小二,怀中的书掉在地上。
小二连连道歉,弓腰去捡。
恰好这时旁边雅厢的一扇门开了,走出个侍女叫小二备一壶梅子酿。
陈滦无意中扫了一眼,看到雅厢内一女子端坐着默默饮酒,静谧得仿佛山水美人图。
她面前的碗筷还是摆好的模样,分毫未动过。
似是察觉有一道目光投来,荀淑衡看过去,捏着酒杯的指尖骤缩,嫩红的指甲一瞬间泛白。
宪玉看到陈滦正看着她家小姐,吩咐完小二忙进了屋将门“哐当”一声关上,关门有些急,有些像生气地摔门。
陈滦惊觉失礼,对着关上的雅厢门拱手一揖道了歉,才去赴盛予安的宴。
大家的话题正聚在猜论陈良玉与荀淑衡谁会成为太子妃一事上,多数人押给了荀淑衡,若论原因也简单:陈良玉与慎王谢渊走得近。
这在庸都是尽人皆知的,且陈良玉自请过赐婚,自个儿心意摆着,皇上还能强人所难不成?
另一拨人不这麽认为,宣元帝一直是属意陈良玉的,请皇上赐婚那档子几年前的事,记得的人也不多了,谁的心意能大过旨意?
陈滦推门进来,讨论声便霎时熄了下去。
当着人的面讨论人家妹妹总是不妥当,在座的都是很识时务的人,当即将论题引到最近风行的《女论》上。
结果就是,大家惊奇地发现,还是绕不过陈良玉。
她是这本禁书唯一的践行者。虽不是考取功名入的朝堂。
锦书巷最大的书局原先叫勤业馆,叫一个名为盛昌隆的商号盘了去,改名封知斋。
後来“封知”二字被读书人嫌晦气,又改为封芝斋。虽说没那麽晦气了,可名字却不像书局,像卖点心果脯的铺子。
陈良玉走进封芝斋,掌柜正在柜台盯着账房盘账。
“你们东家t今日可在此?”
掌柜问过姓氏,便招呼人去传话。
盛昌隆的商号也是最近两年才兴起的,刚露头时还没人瞧得上这小商号,谁知不过两年多的时间,竟成了势。
封芝斋与封玉堂这两家大书局只是盛昌隆衆多生意中不足道的産业。
异军突起,必有後盾。
种种迹象表明,盛昌隆背後是朝廷中人,後遇到张家公子张嘉陵多次出现在盛昌隆的各大铺子中,便有人猜测,盛昌隆背後的靠山是右相张殿成。
张殿成最憎厌商贾,自是不可能手沾铜臭的。所谓靠山,实则只有一个狐假虎威的张嘉陵,各衙门卖右相的面子,由此盛昌隆各期的商引丶路引的发放从未被拖延或者是以此叫官府借机索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