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安府尹程令典道:“城池不还,可这……战俘与东胤太子也不还?”
江献堂道:“人被陈良玉扔水牢泡那麽久,东胤就算把人要回去,还能是个啥啊?”
说着,几位堂官都望向谢渊,谢渊也正看着谢文珺,似有不理解。
两国交战拼得你死我活,可一旦战乱平息,有和谈的馀地,强势之国便也自觉留三分馀地,换来短暂的和平世道。
当年与北雍一场仗打十六年,北雍降後,签订永不再犯的契书,赔了金银财帛,俘虏能放走的也都做了顺水人情还给了北雍。
“她说不还便不还,她自有她的道理。”
谢文珺有些坐不住,起身挪两步,再向谢渊行过一礼,这是准备走了的。
“皇兄,她并非拎不清丶意气用事的人,既说不还,必有因由,先问清楚才是。”
谢渊点点头,表示赞许。
程令典道:“长公主有所不知,大将军近日脾气大得很,陛下体谅,不许任何人前去触怒大将军。大将军只说一个不还,却没说缘由,亦无人敢问呐。”
谢文珺道:“本宫去见她。”
宣平侯夫妇与武安侯陈麟君皆葬入皇陵。
皇陵入门是仿皇宫内金水桥修的五道石拱桥,车舆驶过桥後,沿一道高筑的红墙往里去,行不久,来到一堵高门前。
谢文珺从轿厢里头掀了帘,擡头望。
那扇高门之後,也是惠贤皇後与先太子谢渝的埋骨之地。
穿过陵墓的望柱便是神道,神道两旁置十二对镇陵石兽。
车轿接着颠簸了一会儿,停在一处地宫前。
再见之期已是又一场春和景明。
二月莺飞草长,桃花流水。
陈良玉周身却笼着一片冷寂,似化不开的冬日寒冰。
谢渊登基後谢文珺回过庸都,礼部定谢渝谥号为懿章太子,她亲自操持了谢渝的丧仪。只是那时陈良玉已率兵驰援逐东,故而二人并未相见。
她在种树。
陈良玉很少穿白衣,今日却穿了一身素白,翻领窄袖,衣袖挽在小臂之上,脚边堆放着挖出来的土与银杏木的种苗。前头已立了一排。
她又扶一棵幼树栽在刨开的深坑,一锹一锹铲土往坑里面填埋。
谢文珺唤:“阿漓。”
陈良玉扭回头,有些憔悴,除此外看不出与平常有何处不同。
仍是一如既往的不兴波澜。
哪里就“脾气大得很”了?
“你回来了,累不累?”她尽可能以再寻常不过的话音与谢文珺寒暄。
可眸底流露出的痛色先被谢文珺捉到。
谢文珺不想与她扮人人都好丶处处皆安的假模式,走近了,拨掉她白衣上沾的尘屑,替她理了理散落的鬓发,再拉起手,掌心摊向自己,拭去她指间的泥土。
指尖擦过鬓边与手心,陈良玉身形有些摇晃。
她本就如同狂风骤雨摧残後的孤树,只要再卷过一阵风,或是路人无意中推一把,看似苍虬的树干便会轰然倒塌。
陈良玉身体一倾,扑上前,紧紧抱住谢文珺。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自眼眶中决堤而出。
皇陵清冷。
待陈良玉将这些日子的痛楚哭尽了,她听到谢文珺在她耳边低语,对她道:“我们回家吧。”
“好。”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可能有糖。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