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十策十策有六都是对付长公主的。……
二月上旬,谢渊钦点韩诵擢任中书舍人。
同月颁旨,凡非通衢要冲丶无军政急务之驿站,悉皆裁撤。
至三月底,举国近三成驿站裁并。今岁户部的度支预算,账上节省了十馀万两白银。
退朝的鼓声一落,百官散朝。
韩诵刚迈出殿门,袖摆就被人拽了一把。
晨露还未干透,地砖上滑,这一拽险些将他带倒。
“韩舍人新官上任,恭贺!”
说话之人服绯色朝服,配金带,衣裳绣有从四品官服的三章纹。
韩诵乃五品中书舍人,低他一级,便还他一揖,“多谢这位大人。”
“这位大人?”
那人显然对韩诵不识他身份很是不悦。他身後跟着几个绯色官袍的同僚,有人道:“这位大人乃司农寺廖少卿。”
廖安。
他爹廖松卿去岁刚从临夏州衙调任至庸都,任户部侍郎,补了邱仁善的职。
韩诵再一拱手,“廖少卿,久仰。”
廖安赶忙摆手,嘻嘻一笑,道:“咱可不敢。韩舍人虽是四方馆出身,可如今正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儿,同在朝为官,来日家中子弟科举应试,还要倚仗韩舍人多多照拂。”
韩诵听出他言辞之中的讥讽,转身欲走。
兵部郎中谭进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韩诵的肩,指节重重碾过他的官袍,“韩舍人力谏皇上裁撤驿馆,可知那些被裁的驿丞里,有多少是各部同僚的族亲?”
“韩某所言皆为朝廷计。驿站冗员耗银十万,裁之可补军饷丶纾民困,何错之有?”
韩诵拿掉谭进压在他左肩上的手。
谭进动了动手指关节,道:“韩舍人是寒门出身,自然不知这些驿丞背後牵扯多少人情。你今日从驿站动手,明日是不是就要盯着六部的笔吏丶九寺五监的皂隶?再往上呢?”
他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威胁:“那些被裁的驿卒流落在外,若是聚衆生事,韩舍人说,这账该算在谁的头上?”
“裁冗本就是自下而上,”韩愈挺直脊背,声音不高却稳,“驿站冗员最甚,裁之合情合理。”
谭进冷笑一声,道:“韩舍人还是多想想,那些丢了差事的驿卒,会不会记恨你这献策之人?毕竟,他们可比我们这些在朝的,更懂什麽叫‘鱼死网破’。”
周围的官员渐渐围拢,有人窃笑,有人冷眼。方才在崇政殿,他只顾着将裁驿节省的银两丶可精简的员额一条条摆出来,没留意殿上衆人眼底的寒意。
到了这时,周遭的不善全然不加掩饰,赤裸裸扑面而来。
“科举舞弊案的阶下囚,牢饭还没吃够?”
“小人一时得势,忘乎所以也是常有的。韩舍人,说话做事之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斤两。”
“韩舍人的老主子荀相如今日子也难过得很,不知韩舍人又抱上了哪条大腿才又得以入仕为官?都是同僚,韩舍人不妨指点一二,这门路是如何搭上的?我等也学个门道,将来真轮到自己头上,好歹有条退路。”
裙带之风盛行,亲族枝蔓难理。
冗杂不堪。
面前这位叫谭进的郎中,便是刑部尚书谭遐龄的内侄。其馀几位他认不完全,但想来也是哪部大员族内子弟,仗着族中门荫入仕的。
他被一色的绯色官袍堵着,欲走不得。
百官纷纷散去,经过韩诵身边时,或斜睨,或冷哼,竟无一人与他解围。
韩诵刚要开口,一道清润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後传来。
“闹什麽?各衙署都清闲得无事可做了吗?”
几个绯袍官吏闻声回头,两人并排站在高一阶的地方。来人皆服紫袍,腰束玉带。陈滦长身负手一站,颇有些柳弱花娇之态。
身旁另一位乃中书右侍郎兼司农寺卿盛予安。
衆人拱手行礼。
“见过侯爷,见过盛大人。”
陈滦目光扫过围拢的官员,“裁驿之事乃陛下亲准,诸位与其在此议论,不如回去督导地方好生推行,免得误了圣意。”
廖安丶谭进脸色微变,即使有门荫,也不敢轻易开罪七卿之一丶更兼具勋贵身份的宣平侯。
谭进讪讪收了话头,打个哈哈:“侯爷说笑了,我等不过是与韩舍人论论利弊。”
陈滦道:“利弊在殿上已论过,陛下自有圣断。”
围拢的官员悻悻散开。
陈滦走到韩诵身旁,自然地与他并肩同行,“走吧。”擡脚迈了两步。
韩诵微微转身,却并未有同行之意。
他拂了拂袖,朝陈滦一礼,“多谢侯爷解围,”又转向盛予安,“多谢盛大人。下官还有些文书需即刻都堂处理,就不劳侯爷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