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亿吸了吸鼻子,压下心头的涩意,擡起头时,脸上已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眼底的光黯淡了不少。
她快步跟上姬治婉,并肩走在官道上,却没再像之前那样主动去牵她的手,
只隔着半臂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怕自己再表露出期待,
又会被一盆冷水浇透,也怕触碰到姬治婉那份小心翼翼的疏离,连这点并肩而行的距离都保不住。
马车在一座朱门阔府前停下,门楣上“公主府”二字烫金镶边,匾额崭新得能映出天光,
院墙是刚夯筑的青灰,墙角的新柳还带着移栽的嫩色。
“这是?”姜安亿掀帘下车,目光扫过雕梁画栋的府门,惊得说不出话。
她记得临走前,这里还是片打地基的空地,姬治婉说要建一座公主府,也为她造一座驸马府,两座府邸一墙之隔,中间留着月亮门。
“你走後,父皇派了工匠加急赶造,”姬治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清冷的语调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公主府与驸马府,都建好了。”
进了公主府,庭院里的草木都是新栽的,石板路缝隙里还嵌着湿土,正厅的陈设简洁却雅致,带着刚落成的清爽气息。
丫鬟们早已候在厅外,见了她们齐齐行礼,动作间还带着几分生涩。
“一路劳顿,先歇息吧。”
姬治婉说着,转身要往内院走,脚步却顿了顿,侧头看向姜安亿,耳根微微泛热,声音低了几分,“驸马府就在隔壁,我让丫鬟带你过去?”
姜安亿却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陪你。”
她怕一分开,这好不容易暖起来的氛围又会冷下去,更怕她再纠结于那些过往的坎。
姬治婉的身体僵了僵,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措。
她想说宫里的规矩,想说坤泽与乾元有别,可对上姜安亿眼底的期盼,那些话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她承认,经历了林间的生死相依,她也贪恋这份相伴的暖意,只是“她有过妻子”的念头,依旧像根刺扎在心头。
僵持间,一阵晚风从窗外吹进,带着院中新栽丁香的淡香。
姜安亿忽然走上前,轻轻拉住她的衣袖,声音放得软软的:“我就待在偏厅,不扰你。就像在林子里那样,让我看着你平安,好不好?”
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衣袖,姬治婉像被烫了一下,却没有抽回手。
她看着眼前人眼底的小心翼翼,心头那道坚冰又裂了一丝,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夜露渐浓,偏厅的烛火映着姜安亿浅眠的眉眼。
她睡得并不沉,稍有动静便醒了过来,侧耳听去,是廊下脚步声轻缓掠过,是姬治婉。
姜安亿披了外衣起身,悄悄推开门,见姬治婉正站在庭院里,望着那道连通驸马府的月亮门出神。
“还没睡?”姜安亿放轻脚步走近,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这份静。
姬治婉身形微顿,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夜的微凉:“你也醒了。”
“偏厅的床有点软,不太习惯。”姜安亿找了个借口,在她身侧站定,目光也落在月亮门上
那门雕着缠枝莲,崭新的木头还带着松香气,“这门,倒是好看。”
“工匠问过我的意思,”姬治婉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我说,要雕得结实些,也好看些。”
姜安亿心头一动,转头看她,月光下,能看见她耳尖那抹极淡的红。“是为了方便我过来找你吗?”她试探着问,声音里藏着一丝期待。
姬治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头,动作轻得像夜风拂过花瓣。“这座府,是家。我想让你有个能随时找到我的家。”
姜安亿的心脏像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意在四肢百骸里漫开。
她望着姬治婉清冷却认真的侧脸,忽然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姬治婉的手微凉,下意识想缩,却被姜安亿攥得很紧。她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还有微微发颤的力道,那是紧张,也是郑重。
“姬治婉,”姜安亿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异常坚定,“我知道你心里的坎,我可以等。
等你愿意跨过来,等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那麽真挚。”
姬治婉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月光下,指尖的纹路清晰可见。
心头那道横亘的坎似乎松动了些,涩意里掺进了暖意。
她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再挣扎,任由姜安亿握着自己的手,
站在庭院的月光里,闻着丁香的淡香,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