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走去金工房,背后传来幽幽话语:"金怀瑜,我要告发你月下与人私会。"
声音由远及近,跟鬼似的吓人。
金九被吓了一跳,瞪圆眼睛往暗处看。
假山石上,金鳞站在上面,穿着身老气的紫砂壶色衣裙,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陶俑。
她就这么盛气凌人俯视过来,眼里的光灼灼发亮。
"哟,你站在上面打算风干?"金九揶揄道,"爬这么高,都看到了是吧。你去吧,去告发,到时候全家倒霉。"
"你前脚刚退婚,后脚他就进门!你还在孝期,却如此肆无忌惮……诶,诶!你给我回来!"
金九懒得理金鳞,她又不是没事干,能跟金鳞来回对骂半个时辰。
有这时间,不如早点把事做完,再回赵朔玉身边试探他想要什么时候落胎,她去安排妥当。
吹了大半夜风的金鳞气得跺脚,看到赵朔玉院中侍从发现了她,提剑朝她走来,金鳞急了:"金怀瑜!你给我回来!我下不去了!"
听到这话,金九走得愈发快,很快消失在沿廊尽头。
让那帮侍从威胁金鳞两句,她才能老实些。
金家有两处小金工房,分别设立在她们各自院中。
靠近库房还有大金工房,是公用的。
金九路过看了看,库房里一片漆黑,和祖母在时完全不一样。
以前再晚都有人在里面做东西,偶尔睡不着时她也会去。
到她这辈是第三代,已现颓败之相。
忽然,里面漆黑传出叹息声。
轻飘飘的,似阵风就能掩盖过去。
金九顿了顿,思索一番后提着灯笼走过去。
似是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过来,里面的人惊讶望来,看到是她后又转开目光,起身准备离开。
"大伯,我这个月月底就能交出金器。届时要是我赢了,你会把寻金术交给我吧?"
她惯常会开门见山,从小就是。
家主习以为常,拎着鬼工球佝偻着背不回答。
金九挑眉:"你不回答我当你默认了。"
"还没出结果,你就认定金家寻金术是你的了?"家主转过身来,常年呆在金工房的脸上皮肉松松垮垮地往下坠,一双眼睛浅而浑浊,似被淤泥污染的河水。
金九放下灯笼,行了个礼,行的却是宫中的礼。
她直起身:"是,我去金铺看金鳞做的风箱了。大伯,家中是负担不起子辈远行的钱了吗?那种东西做出来,您真觉得好?"
"能卖钱就行,什么好不好。金铺你也夺过去了,没看到账本?"
看到树下堆叠的石模,家主走过去,拂去上方尘泥坐下。
"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得谢谢您把铺子给我。"
没有家主发话,家中长辈早在她进门时就闹起来,哪会只是过来阴阳两句找不痛快。
"金家前些年借你名气打响招牌,铺子是欠你的。没什么事就快走吧。"
金九固执道:"您还没说寻金术给不给我。"
"东西做出来了吗就在这瞎闹腾。"他拿出粗烟斗,边塞烟粉压实边道,"小小年纪不稳重,总要拿出实绩才好说话。"
"您等着,月底就能做出。"
家主见她要走,沉声喊住:"站住。还没说完。"
金九疑惑,回身看他。
他掏出火镰将烟斗面上火绒点燃,吸食一口后绵延白雾从他口鼻处喷出,将他面容遮盖在雾气后,神情变得模糊不清。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的评断与金鳞一样?还有,你若想将寻金术上交帝君,我没意见,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你总该想着,给金家留下下一条活路。"
他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已经知晓,评断不一样……
金九怔怔盯着桌面用炭条画出的稿子。
那是她昨日画的轮扇,本想再重复一次之前的金玉蝉,做出个让金鳞望尘莫及的……
现下看,绝对不能。
如果不能,她该怎么办?
浇筑的金模要改吗?
改的话,怎么改?改成什么?
既能压住金鳞,又能给金家留下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