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闻逸终于说出了他自进来以後的第一句话。
声音又艰又涩,不知道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费了主人多大的力气。
谢钧瑜干巴巴道了声谢。
两个人太久不见,之前闹得又僵,现下的状况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有心要寒暄两句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索性专心吃饭,揭开盖子,看见菜色,问道:“又是你哥做的饭吗?”
许闻逸拉了椅子坐在一边:“对啊,真贤惠,是吧?你都不要他来了还上赶着给你洗手作羹汤呢,呵呵。”
对方惯常的阴阳怪气,但今天莫名多了几分沉郁。
谢钧瑜听得直皱眉:“许闻逸,你……”
他话没说完,许闻逸拉住了他的手腕。
那里已经没有缠绷带了,一道横贯整个手腕的伤疤就这样赤裸地暴露在对方眼前。
“疼不疼啊……”
谢钧瑜听见许闻逸的声音在发抖:“是遇到了什麽不开心的事吗?钧瑜……疼不疼啊?”
伤口愈合早就不疼了,许闻逸才像是那个疼得痛不欲生的人,连说话都因为剧痛没力气说,变成了气音。
谢钧瑜目光略带复杂地抽回手,想了想,又摸了摸他的头发:“不疼了。”
许闻逸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趴在栏杆上,依旧不说话,偶尔传出几声重重的鼻子吸气的声音。
默默叹了口气,谢钧瑜抽了几张床头柜上的抽纸放在对方旁边。他没太管对方为什麽要搁在自己身边哭鼻子,也没什麽安慰的话好说,自顾自拿起筷子吃饭。
两人相安无事,直到许闻逸自己调理好了情绪,顶着红红的眼角坐起身:“你和晏澄离婚了,又把我甩了,不应该开心吗?为什麽要这麽对自己?谢钧瑜,你老是这样,我从来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高兴,也从来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麽……你总是默不作声自己就做了决定,我们心里怎麽想的,你一点儿都不在乎。”
谢钧瑜一点都不在乎。
想把自己甩了就甩了,只要随口扯一个伤人的理由,前面对自己的百般好就成了梦幻泡影;突然之间玩消失,怎麽联系都联系不上,去问其他与对方交好的同学,也全都无功而返……
他惶惶不可终日,心想难道小瑜对他就厌恶至此?
每天像个游魂一样活着的时候,许跃突然找上他,开口就是:“小瑜住院了。在家轻生,被我……”
後面还说了什麽他就听不清了,被“轻生”两个字糊住了脑袋,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
谢钧瑜才不会寻短见,他那麽无情,永远冷静理智,才不可能贸然抛弃自己的生命——对方才和晏澄离婚呀,新生活才刚开始呢。
无情的人合该长命百岁,他们这种多情痴情耽于情爱的才是短命鬼。
许闻逸本能地不相信,同时心中迸发出一股滔天的怒意:他都没到闹自杀的地步,谢钧瑜凭什麽想不开!
谢钧瑜还在吃饭。
许跃的手艺越来越好,真的挺合他的胃口。昨天婉拒许跃的时候,他还有些可惜以後再也吃不到这麽好吃的饭菜,但显然许跃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他腮帮子鼓囊地咀嚼食物,听到前者的控诉,眼睛微微圆睁,十分惊异似的。等口中的食物咽下,他略感奇怪地开口:“我需要在乎你什麽?”
这没良心的!
许闻逸气急败坏:“你差点就丶差点就——要是许跃晚了半步,你真的没被救过来怎麽办?谢钧瑜,你难道认为我能高高兴兴活在这个世界上吗?”他到底不敢把那个尖锐的字眼说出来,害怕成为不详的谶语。
“我们只是有过一段关系,甚至算不上是健康正常的恋爱。”谢钧瑜心平气和地望着他:“我不是一个值得你记住的人,要是我真死了,你很快就可以把我忘了。”
就像原剧情里,他的戏份杀青之後,谁还记得有他这号人的存在。
当然他也没真的想要去寻死,计算好了一切才开展了行动,他的缜密不会出错。
谢钧瑜说完这段话,看见许闻逸脸色发青,想了想,还是多安慰了几句:“就算一时半会儿忘不了,等你遇见新的喜欢的人,正常谈个恋爱,结婚乃至一起照顾一个孩子,这些事情慢慢就把我覆盖过去了,你会幸福的。”
“我忘不了!”
他发自内心地想要开导对方一番,但效果似乎适得其反,许闻逸真是被气得不轻,喊了一声,胸膛的起伏剧烈。
“我这一辈子……就喜欢过你一个人,你倒是说得轻松,什麽遇见新的,还丶还什麽结婚,说得轻松,你凭什麽就把自己想得这麽无足轻重?!谢钧瑜,我他妈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一辈子的事!我告诉你,你要真丶真那什麽了,咱们也就是前後脚的事,我给别人留遗书都要说我是跟着你殉情,哪怕是到了阴曹地府你都别想甩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