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许闻逸脑子里一天天都在编排些什麽故事,他站起来就没几秒钟吧,怎麽能叭叭出这麽一堆话。
谢钧瑜转过身,背着手观察许闻逸。现在游刃有馀的人成了他,而许闻逸的手搭在膝盖上,不自然地握着拳,眸子里的难过与内心的紧张一览无馀。
“我是说,不跟你抢床,等会儿去铺一下客房就可以了。”
他慢吞吞说完这句话,不出所料地看见对方撇过脸,淡淡的红,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被自己羞的。
许闻逸真觉得自己的理智在酒精的蒸腾下全部挥散而去,今晚的他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把往日藏在心里的不安都说了出来。小瑜会怎麽看自己呢?他这样患得患失的样子很难看吧?
窘迫的潮水退去大半,许闻逸擡眼觑着面前站起的人,谢钧瑜只是温和地弯着眼看他,万分包容的模样,语气很无奈:“我没说过要走啊,老是自己想那麽多做什麽?”
就是因为这样。
许闻逸紧紧闭了闭眼。
就是因为谢钧瑜总一副能接住自己的模样,他才会变成这样。云淡风轻装腔作势的僞装褪下,露出里面那个敏感多思的许闻逸来。
许家人多势衆,到处是亲戚,每一支都想多捞点油水,于是表面上和睦,私底下个个都憋着一股气。从小,许闻逸便看过太多成年人的虚假戏码,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打落牙齿和血吞,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
他知道自己也要变成这样,起码在外表上要让人觉得无坚不摧。
可现在他是在谢钧瑜面前。
对方知道自己那麽多小孩子气的嗜好,也能包容他这麽幼稚的情绪,把自己看得那麽清楚——
谢钧瑜对他好的时候是真的很好,不两面三刀,也不口蜜腹剑,只是平和地接纳他的所有,就连和他斗嘴时都只说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并不会尖锐地揭人伤疤。
在自己把对方逼不耐烦时,谢钧瑜偶尔也会展露出危险的侵略性,那种被占有的感觉又偏偏是自己求之不得的。
就因为对方是这样,自己才变得不像平时的自己。
收回思绪,许闻逸敛眉,嗓音滞涩,像是忍住了一段哭泣:“我去帮你铺。”
“还会叠被铺床呢小少爷?”谢钧瑜扬眉,擡起步子跟着对方的往屋子里间走。
知道对方是在逗自己,许闻逸打起精神还嘴:“我是少爷,又不是废物。”
谢钧瑜就在他身後闷闷的笑,他停住脚步,後者撞上他的背,胸腔微微的震感便传到许闻逸身上,让他心上酥麻一片。
“笑什麽?”
“你知道你大学刚开学那会儿被人吐槽过吗?”
“吐槽什麽?”许闻逸纳闷。
谢钧瑜好心给他透露:“说你为了不承担宿舍卫生,一个月五千请宿管阿姨承包的事。和室友第一天见面,不想铺床,给他们打钱要他们帮你铺,是不是?”
许闻逸转过头,十分震惊:“你怎麽知道的?!你丶你暗地里关注了我这麽久?”
他们本科都不是一个学校!
那时候才十八岁,正是嚣张的年纪,被家里人撵出来住校,他心有不服,立了个出手阔绰的富哥人设,确实挺奇葩,简直是不忍回顾的黑历史。
放以前,谢钧瑜知道就知道了,现在正是他要示好的时候,怎麽能让这些事情毁坏他的美好形象。
“有人跟我说的啊,看你跟我走得近,问我知不知道这些事儿。一开始我是不知道,後来他一说,我就知道了。”谢钧瑜笑眯眯地望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人:“够财大气粗的,真可惜我们没住一起,不然我还能赚笔外快。”
许闻逸把头抵在谢钧瑜肩膀上:“你那时候……一周住几次校啊,都回去陪晏澄了吧?”
谢钧瑜:“……”
他扶着许闻逸的肩,将人扭转了方向:“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