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树风目光灼灼,庄凝却一时没有回答。
为什麽呢?明明是很温情的告白环节,庄凝却莫名想哭。
隔着镜片看向那双浓墨般的眼,庄凝仿佛看见两个自己。一个是两年前懵懂无知的纨绔子弟,一个是吃尽苦头甘于满足的普通人。
时间公平而残忍地将他的人生分为两断,成长的代价沉甸甸得难以估量。
庄凝一个人在医院孤苦无助的时候秦树风没有出现,庄凝灰头苦脸熬夜工作的时候秦树风没有出现,庄凝求神拜佛日夜赎罪般煎熬时秦树风没有出现。
等到庄凝把这人情冷暖都体验了个遍,秦树风出现了,还说他要补偿他。有什麽好补偿的?这一切难道是他的错?
而且问题来了。
秦树风喜欢的,到底是那个两年前肆意骄纵的回忆,还是眼前这个眼里没光的庄凝?
美酒丶豪车丶甜品,这些真的是他自己如今想要的吗?
庄凝似乎轻轻笑了下,没有伸手,目光从那个天鹅绒盒子移到眼前精致美观的双层大蛋糕。
他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却终究只是轻轻叹道:“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说到这里,庄凝移开视线,微微阖上眼,像是陷入什麽回忆:“有些东西是会变的。两年前我酒後驾驶车祸後,我再也不想开车,我也不能开车。我曾经很挑食,但现在好不好吃对我来说已经没那麽重要了,我也没有以前那样喜欢吃甜食了。”
又来了,那种无力的感觉又笼罩在他们两人之间,仿佛再多的话都没有用。秦树风的心揪了起来,说不出来的难受。他仔仔细细看着庄凝,发现说到後面时对方的眼里竟依稀闪着泪花。
“所以……我觉得我不能轻易答应。可能对你来说,曾经那个庄凝才是你喜欢的……”
“不,”秦树风打断他,“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很快想起这几日和心理咨询师以及身边关助理的对话,顿时觉得是自己的语气不够好,脑海中闪过的全是什麽“多用疑问句”“轻声细语”“给予选择权”之类的建议。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不是金主和情人的关系,是爱人和爱人的关系。”
男人说得很慢,一字一顿。
“爱”这个字对秦树风来说是熟悉而陌生的词汇。
庄凝看起来很平静:“或许,我们并不合适……”
这时候,秦树风的强势再次占了上风,他几乎是站起来俯下身来,以他惯常的那种语气逼问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实际上,没有人知道当他说出这话时,桌下的那只手是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在颤抖。
庄凝目光躲闪,有点悲哀:“可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有你的世界你的家庭,总有一天是要结婚的。我怎麽相信,我们能有长远的未来呢?”
秦树风愣住了。
片刻後,只听见他反问:“结婚?你为什麽会这麽想?”
庄凝声音带着点哑:“新闻上不都说了吗?”
秦树风:“你是说毕家的事情?”
庄凝没说话,默认了。
秦树风迅速郑重开口:“对不起,是我不好。
“都是媒体的捕风捉影。”顿了顿,他继续说,“这件事情跟我的家里有关系,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我回去慢慢告诉你好吗?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我对天发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女人结婚。我没有告诉你只是因为不想牵扯到你的身上,我可以把事情解决好。”
没等庄凝回应,他继续说:“为什麽你会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因为钱吗?我从来不认为金钱比你更重要,也从来不觉得我爱的是回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像以前一样灿烂而开心地活着。”
“我不是一个善于沟通的人,如果你觉得我有问题,告诉我,好吗?”
他大概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麽多话,说完之後胸口起伏,有些紧张地看向对面的庄凝。
可是庄凝还是垂下头,似乎在落寞。
秦树风顿时手足无措僵在原地,脑海里嗡嗡作响。从来不会说爱的秦树风努力鼓起勇气尝试,却迟迟得不到回应,是他真的做错了什麽吗?
良久的沉默後,只见庄凝擡起头,伸手切下一份冰淇淋蛋糕,递到秦树风面前,说:“再不吃蛋糕,就要化掉了。”
秦树风怔住了,心脏像是被什麽轻轻撞了一下。他挖了勺蛋糕放入口中,冰淇淋的甜香混杂着草莓的清新在唇齿间化开。
庄凝就问:“甜吗?”
秦树风回答:“甜。”
然後他看见庄凝拿起刚刚用过的勺子也尝了一口,轻轻微笑了一下说:“确实很甜。”
“以後也会更甜的,对吗?”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