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会跑,还会发出声音,我麻木地想。
我真的服了,不是为这每一次睡醒都出点状况的傻逼地方,是为了我自己,我竟然在周子末来了的那一瞬间觉得这个东西其实也没有那麽可怕,毕竟它还没有舔我的脸,那说明一切还都是有周旋的馀地的。
这个石像一看就不是之前的那个,感觉磨损的程度不太一样,也比之前那个小一些。
我睡的时间可能相当短,所以天色一点亮起来的意思都没有。“老陈说去其他地方先看看,”周子末说,“怎麽感觉这个石像总是围着你?”
我怎麽知道?“因为我运气好吧。”我说。
他蹲在石像旁边看着我,笑了一笑,“乐观积极,很不错。”
我才不想要人夸我,我没接话,找了个不远不近地方坐下,问了一句老陈去哪了。
“老陈去周围转转,”周子末说,“他说羊的石像应该不止一个,多找到几座,或许能发现一些规律。”
我应了一句,觉得还是很困,就和周子末说我要再睡一会。周子末说行,我怕又有什麽石像靠近我,还是往他身边靠了靠。
这次没那麽快睡着了,我翻了几个身,觉得还是有点冷,又没那麽困了,半天还没睡着。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一种特别奇怪的声音。
可能人睡觉前的这段时间反而大脑比较活跃,我之前一般都不会注意到这样的声响,风吹过树叶声音已经够大了,但现在躺下,全身心集中在听力上,反而注意到了这样的声音。
咕噜咕噜的,好像那种饿了的时候肠道发出的肠鸣音,不是很响亮,但有一定的节奏。我闭着眼听了一会,开始还以为是误会,但这个声音距离我很近,并不像是误听,这个声音应该是真实存在的。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坐了起来,周子末看我起身还觉得有些奇怪,我和他说了听到的声音的事,他摇头说根本没听见。
“你本来就比我们敏感,”他说,“有可能这个声音很小,我听不出来。能听得出是从哪传来的吗?”
我又闭上眼听了一下,声音大致在我前面的地方,极有可能是那个石像里传来的。
我的汗毛一下子数了起来,无机质的东西发出这种有生命的声音大不对劲。我用用手肘怼了周子末一下,向他指了指石像,示意他过去看看。
周子末凑上去听,还是一无所获。
但在我听来那个声音越来越明显,甚至从咕噜咕噜里还夹杂了一些在液体里晃动的声响,源头也越来越清晰,很明确就是从那个石像深处传来的。
周子末还在那里查看,我一把把他往後拽。这个石像的问题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它下方像有一口沸腾的小锅,正在冒着气泡。我突然産生了一种想法:如果有没有见过沸水的人第一次见到沸腾的水,听到这样的声音,他会不会以为水通过加热就会活过来?
这就是我现在的感觉,石像传出的这种声音像是它正在一点一点活过来。
我们就像根本没有见过沸水的人一样,根本无法意识到对于它来说,“活着”的形态是怎样的。
现在四周还是一片漆黑,那种不可忽视的响声越来越清晰可闻,乃至于在几分钟後周子末也开始听见了。他皱着眉,把我往後拉了一步。
我们都在等待这座石像身上发生些什麽,很快,石像也回应了我们的期待。
“咔”的一声轻响,它裂开了一道缝隙。
里面涌出一阵粘稠而腥臭的液体,随着液体涌出的,还有一些尖细的,白色的树枝,在光源下泛着让人恶心的惨白。
等到它开始活动,我才发现那不是树枝,那是一些腿,一把腿,大概有二三十根那麽多。
那些腿有些抽动了几下,有些完全没有移动。又一股血污涌出,几条腿往外挤了一些,最长的那条我已经看见有三个关节拐点了。
这是一次分娩,我也终于意识到为什麽石雕的样子如此眼熟了,它看上去像我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那些刚被人从母羊身体里拽出来的小羊,双腿紧贴,眼睛紧闭,虽然已经有了骨头,但整体软得像死了一样。
这个石雕,像是被分娩出来的羊,而这头羊,又分娩出了它腹部里多足的那些怪物。这里的一切都乱套了,没有生命的物体创造生命,有生命的物体被剥夺灵魂,这里的一切都乱套了。
我战战兢兢地看向周子末,现在我们或许应该快跑了。但周子末若有所思,仍然盯着那个石雕。
“这是万民之宗。”
他突然说。
“什麽意思。”
我问的时候就已经准备转身逃跑,要是他被什麽鬼东西附身了的话,我真的会死得很惨。
“这边的一个传说,”周子末说,“草原部落有很多信奉长生天,以长生天作为最高的天神,其中有一些民族会称自己为'天降的後代',说自己的存在是长生天赋予的,据说就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祖先是来自于一块从天而降,落在草原上的石头。”
“这块石头被他们称为'万民之宗',意味着他们认为,所有民族的生命,从源自于这样的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