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说。
“你为什麽要知道时间?”周子末说,“有什麽问题吗。”
老陈这麽一问,我悬着的心马上就死了。
周子末之前怎麽问苏合的现在老陈就怎麽问他,连开始和结局都一模一样,他现在明显也没办法分辨人类语言的语序了,不知道离完全丧失理性还有多久。
老陈也没再问,周子末追问了两句,都被他含糊了过去。我真的很紧张,第一次有了站在老陈身边分担责任的感受,虽然老陈估计也没有指望我,他的想法是很对的。
我还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老陈突然就动了。
他直接上去了,真的是零帧起手,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阵风在我身边呼的一声刮过,他直接就撞了上去,和周子末打在了一起。
他第一下应该是没能制服周子末,两个人还是交手了。我站在原地,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现在我该做的是赶紧跑路。
室内的空间很小,我三步就到了小房间。虽然我很信任老陈,但我过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就是一个空房间,就和我刚才见到的一样。
然而我刚刚到,一打开手电,就发现房间完全不是我刚看到的样子。
它比以前更大了,明显宽了一倍。并且,更重要的是,在四面水泥墙的左侧靠下的部分,露出来了一个约莫床头柜大小的洞。
老陈难道是看见了那个洞…叫我往那个方向去跑?
我也想仔细分析一下,那边老陈和周子末却一直没有停下来。里面夹杂着太多恐怖的响声,不知道到底是谁挨揍了,我比较期望是周子末,在内心的某一个角落我觉得他活该。
我也被这种气氛带得有些害怕,心脏咚咚直跳。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钻,那边砰的一声巨响,听起来像钢架砸到墙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把床的钢架拆下来了,这场打斗陡然变得危险了许多。
有那麽几秒我是想要折返回去的,然而我并没有,反而是迅速地,拼命地钻到了那个狗洞里。
我可以过去,我可以做那种像恐怖片里每次看到我们都会唾弃主角做的那种事。我现在理解他们了,你的队友在那里拖住别人,你是很难下定决心自己逃命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知道我不应该丢下老陈,我的道德观告诉我即便是死了,回去和逃跑的死一个重于泰山一个轻于鸿毛。
在我快死了的时候,老陈也没丢下我。
我拼着一股劲拼命往里面爬,那个破裂的洞里面竟然是修整过的一条通道,高度可以容许人双臂稍微弯曲着爬行。底部弄得很平滑,隧道微微向下倾斜,坡度不是很大,移动也不算太费力。
我不能回去,因为我没有任何能力。
在平时如果有游戏让我做出这个选择,我必定不会选择回去,因为这是利益最大化的结果。然而在现在,在我处于这个情况当中的时候,我所想的并不是利益最大化,而只是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愧疚与恐惧。
我不应该丢下他一个人应付,但我也只能丢下他,我回去就是送死。
我往前爬了一段,不知道为什麽就心里很难受。有种小时候明明看着宠物重病却没钱治,特别无力的感觉。
我嘴里一直叼着手电筒,口水都滴到了地上。前面的一条路根本照不到底,爬得我手又很痛。前面全靠肾上腺素支撑着,感觉爬了相当长的距离後一下子就泄气了,所有的不适都涌上来,最终也只能停下稍作休息。
这个时候我才仔细看这里面到底是一个什麽情况。这条隧道非常长,四壁其实都有休整的痕迹,而且修得也算宽敞,可以容纳人双臂支撑着向前。前面手电照不到头,应该是有个拐弯处,看来还远远没有到底。
我休息了一下,脑子里总想着老陈那边怎麽样,却又无计可施,还不如直接往前,反而让我少想这些。
我又爬了一段到拐弯处,废好一番功夫侧过身过了弯,才继续往前。前面和刚才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拐角。
我刚下来的时候以为这是下水管道之类的地方,但越爬我越觉得不对劲,这里感觉上一点也不潮湿,并且拐弯转角都修理得十分漂亮,像是蚂蚁宫殿的道路,有种特别刻意的感觉。
日本人在地底下修这个东西干什麽,闲的没事干?
我又爬了一会,有点按耐不住了。前面根本没有任何迹象可以出去,除了最主要,也就是最宽的这条路之外,有一些特别窄,我估计也很难钻进去的通道,我看过,里面也是深不见底,我不太敢去走。
并且在地下久了,我开始觉得有些压迫感,让我很不舒服。我感觉老陈也不知道这条隧道是干嘛用的,他只是觉得在这里躲避比较安全。那我是不是不应该往里继续爬了?应该只是躲一躲…然後再回到原来的房间?
我不擅长做决策,又不敢停下,只能慢慢地往前挪动着。在爬过了三个弯之後,我发现这里和我刚才经过的地方是一样的。
隧道其实没有什麽标志性的地方,我也没有想起来要做标记,一直都傻子一样闷头往前。现在我经过这里第三次,通过触觉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感觉高度丶墙壁的弯曲度之类的都和刚才一模一样,甚至我开手电筒看了一眼,地上还留着我爬行的痕迹。
在隧道里鬼打墙,简直是我畅想的死法里最惨的一种。
我深呼吸了一下,试图停止继续把事情往糟糕的地方想。
我摸遍了身上的口袋,还真有我之前捡到的一颗探路用的石子。我先是想在墙上画一下标记,结果发现土墙还是不太结实,很难画得上去,那我就只能把石子摆在转弯处做记号,希望下次转弯不要再看见它。
接下来我就是机械性地重复着往前爬的动作,这个时候我已经很累了,大概只是不能随便死了这个想法支撑着我前进。爬得我感觉裤子都要磨烂了,膝盖生疼,但想不出出去的办法,我也不敢停下。手电筒我不敢一直开,也关掉了,揣在自己的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