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2(再次拉扯)
上海国际会议中心的宴会厅灯火璀璨,水晶吊灯折射的光映在香槟杯壁上,晃得人眼睛发花。宁之初攥着采访证的指尖泛白,刚结束对欧盟能源委员的专访,转身就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雪松味混着淡淡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气息。
“小心。”魏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伸手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烫得她瞬间僵硬,像触电般後退半步,采访本摔在地毯上,纸页散落一地。
周围的嘉宾纷纷侧目,有人低声议论:“那不是宁记者吗?去年那篇华尔街监管漏洞的报道火遍全网”“旁边是魏庭吧?刚从纽约回来的对冲基金大佬,听说这次要跟陆氏合作新能源项目”。苏晓冉赶紧挤过来打圆场,蹲下身捡纸页时,用胳膊肘狠狠撞了宁之初一下,眼神里满是“你俩搞什麽”的质问。
魏庭弯腰捡起最上面的一页,是她的采访提纲,空白处用红笔标注着“核实欧洲光伏补贴最新政策”,笔迹遒劲有力——是他刚才在她身後偷偷补的,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总能精准戳中她的疏漏。“欧盟上周刚调整了补贴比例,降了15%,这个数据没更新。”他把纸页递过来,指尖擦过她的手背,两人同时一颤。
“谢谢。”宁之初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接过提纲时不敢看他的眼睛。三年没见,他变了些,西装剪裁更显凌厉,鬓角添了几根不易察觉的白发,唯独眼底的红血丝,和当年为绿能项目熬夜时一模一样。
晚宴进行到一半,魏庭在露台找到她时,她正靠在栏杆上吹风。黄浦江的水汽裹着深秋的寒意,吹得她米白色风衣的下摆轻轻晃动。“为什麽躲着我?”他递过一杯热可可,是她喜欢的甜度,加了两勺蜂蜜,“苏晓冉说你这三年没谈恋爱,我在纽约也没碰过别人。”
宁之初接过热可可,杯壁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她想起三个月前苏晓冉发来的照片:魏庭在纽约公寓的阳台浇花,栏杆上摆着个熟悉的向日葵杯,裂痕处的金箔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是他请工匠做的金缮修复,苏晓冉说他每次浇花都要对着杯子发呆半小时。
“我们不合适。”她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江面上的游船,灯火璀璨的船身倒映在水里,像碎掉的星星,“三年前的问题还在,你习惯掌控,我需要尊重,强行在一起只会重蹈覆辙。”
“我改了。”魏庭抓住她的手腕,银镯硌在两人皮肤之间,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纽约的三年,我学会了放手。去年我手下的分析师跟我吵方案,我没像以前那样直接否定,而是听了她的建议,最後项目回报率翻了两倍。之初,我不是以前那个只会用权力解决问题的人了。”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我知道李总那件事是我错了,我不该替你做决定,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这三年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好好跟你沟通,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宁之初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想起上周收到的行业期刊,魏庭发表的《新能源投资与媒体监督的共生关系》里,反复提到“尊重记者的调查权是企业的责任”,字里行间都是她当年跟他争吵的观点。她不是不动心,只是三年前那些窒息的争吵丶冷战的沉默丶摔碎的杯子,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她,让她不敢再靠近。
“我们试试好不好?”魏庭把她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身上的雪松味裹着她的呼吸,“我保证,再也不干涉你的工作,再也不跟你冷战,有问题我们立刻沟通,哪怕吵架也不翻旧账。”
他的怀抱很紧,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慌,勒得她肋骨发疼,却又让她莫名地贪恋。热可可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甜腻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流,像三年前没说出口的挽留。
复合後的日子,像裹着糖衣的毒药。魏庭确实变了,会耐心听她讲采访遇到的难题,会在她熬夜改稿时默默泡好枸杞茶,会在她跟采访对象起冲突时,只说“需要我帮忙查对方背景吗?决定权在你”。宁之初也学着妥协,会主动跟他说“今天采访很顺利,谢谢你之前提醒我补贴政策”,会在他加班时去公司送夜宵,会把他的羊绒衫熨得平平整整。
可裂痕总在不经意间浮现。那天宁之初要去采访一家涉嫌数据造假的电池企业,对方是魏庭的潜在合作方。出门前,魏庭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他们去年的财务审计报告,有三处疑点,我标红了。还有,他们老板有暴力倾向,我让司机跟着你,保持五十米距离,不干涉你采访。”
宁之初看着文件上熟悉的红笔标注,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窒息感。他确实没干涉她,却用另一种方式把一切都安排好,像一张温柔的网,把她困在里面。“我自己能查。”她把文件放在桌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魏庭,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我不是需要你时刻保护的小孩。”
“我只是担心你。”魏庭的笑容僵在脸上,“上次你采访化工企业,被对方保安拦在门外,冻了三个小时,我只是不想你再受委屈。”
“可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宁之初的声音拔高,“我能靠自己的能力拿到审计报告,能靠自己的口才说服保安放我进去,不需要你提前替我铺路!你嘴上说尊重我,其实还是觉得我不行,需要你保驾护航!”
争吵像三年前一样爆发。魏庭觉得自己的关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宁之初觉得自己的骄傲又一次被踩在脚下。他摔门而去时,带倒了茶几上的向日葵杯,金缮修复的裂痕再次崩开,碎片溅到宁之初的脚踝上,划出一道血痕。
那天晚上,魏庭在公司通宵改方案,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陆则序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你们俩就像两块带刺的石头,明明想靠得近一点取暖,却总把对方扎得遍体鳞伤。她要的不是你把路铺平,是你站在路边告诉她‘别怕,摔了我扶你’;你要的不是她对你言听计从,是她累了能靠在你怀里说‘我需要你’。”
宁之初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眼泪掉在伤口上,疼得她抽气。她想起魏庭早上给她煮的粥,还温在保温桶里;想起他帮她修好了松动的珍珠项链,链扣上刻着小小的“;amp;N”;想起他在纽约时,每次看到她的报道都会转发到朋友圈,配文“我的女孩最棒”。
她不是不爱,是太怕了。怕那些甜蜜的瞬间都是假象,怕哪天他又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魏总,怕自己再一次陷入“要爱情还是要骄傲”的两难。
第二天早上,宁之初去公司时,发现魏庭坐在编辑部楼下的长椅上,眼底的青黑比昨晚更重。他手里拿着个新的向日葵杯,是陶瓷的,上面画着小小的星月图案,和她的银镯纹样一模一样。“我昨天太冲动了。”他递过一个药盒,“碘伏和创可贴,你的脚踝受伤了。”
宁之初接过杯子,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杯壁,没有裂痕,却总觉得少了点什麽。“魏庭,我们分开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我们都很努力地想改变,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改不了。你关心我,会不自觉地替我安排好一切;我敏感,会不自觉地觉得被掌控。我们在一起,开心的时候有多甜,吵架的时候就有多痛,这样的日子太窒息了。”
魏庭的身体僵在原地,手里的药盒掉在地上,创可贴散了一地。“就因为我帮你查了审计报告?”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我只是想对你好,我到底做错了什麽?”
“你没错,我也没错。”宁之初的眼泪掉下来,砸在向日葵杯上,“错的是我们太像了,都太骄傲,都太在乎对方,却不知道怎麽好好爱对方。与其互相折磨,不如体面地放手,至少还能留住那些美好的回忆。”
魏庭蹲下身,捡着地上的创可贴,手指抖得厉害,怎麽也捡不起来。“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很哑,不敢看她的眼睛,“这个杯子你留着,就当是……纪念。”
宁之初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手里的杯子烫得她掌心发麻。她想喊住他,想跟他说“我们再试试”,可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编辑部的同事都在偷偷看她,苏晓冉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巾:“长痛不如短痛,你们这样互相拉扯,比分开更痛。”
那天下午,宁之初收到魏庭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张照片:他在纽约公寓的阳台,手里拿着她织的相机套,背景是自由女神像的晨光。配文是:“我走了,回纽约。杯子要好好用,别再摔了。”
她握着手机,在茶水间哭了整整一下午。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落在向日葵杯上,没有裂痕的杯身闪着光,却比之前摔碎的样子更让她心痛。她知道,他们是真的不合适,那些甜蜜的瞬间像糖衣,裹着的是彼此无法妥协的棱角,强行吞下,只会硌得五脏六腑都疼。
三个月後,宁之初获得了“全国十佳财经记者”称号。领奖台上,她看着台下的苏晓冉和陆则序,笑容明亮。主持人问她“最想感谢的人是谁”,她顿了顿,轻声说:“感谢一个曾经照亮我生命的人,教会我如何在爱里保持自我,也教会我如何体面地放手。”
颁奖礼结束後,她收到一封来自纽约的快递,里面是本手工相册。第一页是他们在佛罗伦萨的合影,阳光落在两人脸上,笑得像个孩子;最後一页是张纸条,是魏庭的字迹:“之初,我在华尔街买了套公寓,阳台朝东,能看见日出,就像当年在米开朗基罗广场那样。我会一直等你,如果你哪天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宁之初把相册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摆着那个向日葵杯。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上海的深秋依旧湿冷,可她知道,有些爱即使不能相守,也能成为彼此前行的力量。她和魏庭就像两颗平行的星,在各自的轨道上发光,虽然不能相拥,却始终能看见对方的光亮,这就够了。
只是某个深夜改稿时,她会不自觉地泡一杯热可可,加两勺蜂蜜;魏庭在纽约操盘时,会下意识地在方案上标红风险点,像当年给她的采访提纲那样。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成了彼此最隐秘的牵挂,也成了最窒息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