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1
上海的深秋总带着黏腻的湿冷,魏庭拖着银色行李箱走出公寓楼时,巷口的梧桐叶正落得纷纷扬扬。行李箱的滚轮碾过满地碎金,发出沉闷的声响,像他胸腔里那句没说出口的“再见”。陆则序的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他一脸复杂的神情:“真不再见她一面?”
魏庭的目光扫过三楼的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昨晚他在楼下站到凌晨,也没等到那盏熟悉的灯亮起。他弯腰坐进副驾,指尖摩挲着口袋里的银镯,星月图案被体温焐得发烫:“不必了,她要的是往前走,我不能再绊着她。”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後退,路过编辑部大楼时,魏庭下意识地攥紧了银镯。楼前的公告栏里贴着张红色海报,宁之初的照片印在最显眼的位置——她穿着米白色记者服,举着话筒采访,笑容明亮得像初春的太阳,颈间的珍珠项链在镜头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她去年获“年度深度报道奖”的宣传照,当时他在伦敦出差,对着手机屏幕看了整整十分钟,手指反复划过她的脸。
“星能的旧账结了,证监会的结论是陆明远个人行为,跟你没关系。”陆则序递过一杯热咖啡,“华尔街那边的offer我帮你确认了,还是你以前待的那家对冲基金,职位比之前高一级。”
魏庭接过咖啡,杯壁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他想起三年前离开华尔街时,宁之初抱着他的胳膊笑:“以後我在上海写报道,你在上海做投资,我们下班一起去吃蟹粉小笼。”那时的承诺还响在耳边,可如今,他们却要隔着十二个时区的距离,各自走向不同的远方。
飞机起飞时,魏庭打开手机,最後看了一眼宁之初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凌晨发的,配着采访提纲的照片。他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渐渐缩小的上海城,眼泪终于掉下来——那些在佛罗伦萨看的日出,在伦敦淋的雨,在上海一起吃的蟹粉小笼,都随着飞机的攀升,变成了心底最柔软的印记。
而此刻的编辑部,宁之初正对着电脑屏幕改稿。苏晓冉抱着一堆文件凑过来,压低声音:“魏庭刚飞纽约了,陆则序说他走的时候,把你织的那件羊绒衫带走了,还有那只粘好的向日葵杯。”
宁之初的笔尖顿在纸上,墨水洇开一小片灰黑色。她想起昨晚在阳台看见的那个身影,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攥着个东西,直到凌晨才离开。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真的是他。
“知道了。”她合上采访本,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新选题的采访对象联系好了吗?华尔街那家中资新能源企业的CEO,据说很难搞。”
苏晓冉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叹了口气:“联系好了,下周三飞纽约采访。之初,你其实可以……”
“工作要紧。”宁之初打断她的话,起身往茶水间走。热水流过杯壁,向日葵图案的马克杯里腾起热气——这是苏晓冉後来送她的新杯子,和之前摔碎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没有裂痕。她捧着杯子,靠在窗边看着巷口,梧桐叶还在落,却再也等不到那个排队买蟹粉小笼的身影。
三个月後,纽约的寒冬裹着雪粒砸在采访车上。宁之初裹紧羽绒服,手里攥着采访提纲,指尖冻得发红。这次的选题是“华尔街中资企业监管漏洞”,采访对象是魏庭所在的对冲基金竞争对手,CEO是个出了名的油滑角色,前三位记者都被他绕得晕头转向。
“宁记者,久仰大名。”CEO笑着伸手,目光在她颈间的珍珠项链上停留片刻,“我跟魏庭是老熟人了,他当年在华尔街可是风云人物,可惜後来为了女朋友回了上海,不然现在的位置就是他的。”
宁之初的心跳慢了半拍,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收紧:“魏总现在也很出色。”
“出色是出色,就是太痴情。”CEO喝了口咖啡,语气带着调侃,“他办公室里放着个相机套,说是女朋友织的,每次开会都要摆在桌上;还有个银镯,天天戴在手上,说是定情信物。我们都笑他,华尔街的铁娘子见了不少,偏偏栽在个上海记者手里。”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或许是因为魏庭的关系,CEO格外配合,甚至主动透露了不少行业内幕。结束时,CEO突然说:“魏庭今天在公司,要不要见一面?他总跟我们提起你,说你的报道写得比华尔街日报的记者还专业。”
宁之初的指尖攥得发白,摇了摇头:“不了,还有其他采访要做。麻烦您替我向他问好。”
走出写字楼时,雪下得更大了。她擡头看向顶层的办公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魏庭是不是就在里面。手机突然响了,是苏晓冉发来的照片——魏庭在华尔街的年会现场,穿件笔挺的黑色西装,领口别着那枚翡冷翠色的袖扣,正举着酒杯和人交谈,笑容从容,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陆则序说他在华尔街做得很好,刚操盘了一个新能源项目,赚了不少。”苏晓冉的消息跟着发来,“他还问起你,说看到你写的《华尔街中资企业监管漏洞》了,夸你数据挖得深。”
宁之初站在雪地里,看着照片里的魏庭,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掏出手机,想给苏晓冉回消息,却看见屏幕上弹出的新闻推送——《华尔街对冲基金巨头魏庭:新能源赛道将成投资新风口》。她点进去,里面是魏庭的专访,最後一句写着:“我最欣赏的记者曾说,真相和价值永远值得坚守,这句话也适用于投资。”
她关掉手机,任由雪落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她知道,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带着彼此的影响,却再也回不到过去。
接下来的两年,宁之初的事业蒸蒸日上。她的深度报道多次引发行业震动,连续两年获得“年度财经记者”称号,成为编辑部的顶梁柱。她的办公室里摆着各种奖杯,最显眼的是一个水晶相框,里面是苏晓冉和陆则序的婚礼照片——照片里的她站在角落,穿着米白色礼服,颈间的珍珠项链泛着光,旁边空着的位置,原本该是魏庭的。
而魏庭在华尔街也成了传奇人物,他操盘的新能源项目回报率屡创新高,被《华尔街日报》评为“最具眼光的华人投资者”。他的办公室里始终放着两个东西:一个是宁之初织的羊绒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一个是修好了的向日葵杯,摆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裂痕被金箔细细包裹,变成了一道独特的装饰——那是他请纽约的工匠做的“金缮修复”,说“破碎的痕迹,也是珍贵的记忆”。
两人偶尔会从苏晓冉和陆则序口中得知对方的消息。宁之初知道魏庭在纽约买了套公寓,窗外能看见自由女神像;魏庭知道宁之初搬了家,新公寓的阳台种满了向日葵。他们都默契地不联系对方,却又在不经意间,把对方的习惯刻进了自己的生活——宁之初开始喝黑咖啡,加两勺糖,是魏庭喜欢的口味;魏庭开始收集相机,每次出差都要买一个,是宁之初喜欢的复古款。
苏晓冉和陆则序的婚礼在上海举行时,两人都回来了。宁之初作为伴娘,穿着淡粉色礼服,站在苏晓冉身边,笑容明亮。魏庭作为伴郎,穿件白色西装,站在陆则序旁边,目光时不时落在宁之初身上,带着温柔的牵挂。
婚礼仪式结束後,两人在宴会厅的角落相遇。宁之初手里拿着杯香槟,颈间的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光;魏庭手里拿着杯威士忌,手腕上的银镯闪着细碎的光。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的喧嚣都变成了背景音。
“好久不见。”魏庭先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久不见。”宁之初的笑容很淡,却很真诚,“恭喜你,听说你最近操盘的项目很成功。”
“你的报道也很厉害,我在纽约都看到了。”魏庭看着她,眼底满是欣赏,“你成了自己想成为的样子,很骄傲。”
“你也是。”宁之初举起酒杯,“祝你在华尔街越来越好。”
两人轻轻碰杯,香槟和威士忌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像他们曾经的时光,甜蜜中带着一丝苦涩。没有争吵,没有眼泪,只有平静的问候和真诚的祝福——他们都成熟了,明白了有些相遇是为了照亮彼此的路,然後带着对方的温暖,走向不同的未来。
婚礼结束後,魏庭要飞回纽约。宁之初站在机场的安检口外,看着他拖着行李箱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他离开上海的那个清晨,也是这样的背影,孤独却坚定。
“魏庭!”她突然喊了一声。
魏庭转过身,眼里满是惊讶。
宁之初从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是那个相机套,她重新织了一个,比之前的更精致,内衬依旧绣着星月图案。“之前那个旧了,这个给你。”
魏庭接过相机套,指尖摩挲着针脚,眼泪差点掉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你,在纽约买的,手工做的珍珠耳钉,和你的项链很配。”
宁之初接过盒子,打开时,眼泪终于掉下来。耳钉的珍珠和项链的珍珠一模一样,温润柔和,像他们之间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牵挂。
“保重。”魏庭的声音带着哽咽。
“你也是。”宁之初的声音发颤。
魏庭转身走进安检口,没有回头。宁之初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手里攥着丝绒盒子,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回到编辑部,宁之初把耳钉戴在耳朵上,对着镜子笑了笑。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落在办公桌上的水晶相框上——照片里的她和魏庭站在佛罗伦萨的米开朗基罗广场,阳光落在他们脸上,笑得像个孩子。
手机突然弹出新闻推送,是魏庭的专访,标题是《魏庭:投资和爱情一样,都需要坚守初心》。她点进去,最後一段写着:“我最感谢的人,教会了我坚守真相和价值,也教会了我,有些爱即使不能相守,也能成为照亮彼此一生的光。”
宁之初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梧桐叶,眼泪掉下来,却笑着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