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附在林承烨耳边,神秘地说。
“……还真有春神?我以为是赵椿云婆婆瞎编的,骗小孩儿的。”
林承烨啧啧称奇。
王青夸张地比划起来。
“我看到一句话,就说我们家一个祖宗被春神所救,所以我们这一家才得以有後,还命人给那位春神修石像,每逢雨季都要大祭。”
“春神长什麽样?你们家还有石像吗?”林承烨有些兴趣,追问道。
“没有了,时间过去太久太久了。我出生时,大家都供奉那个长着鼍首的河神,即便是有也被砸完了吧。”
王青失落地扁扁嘴巴,忽然又看向林承烨,忽然一下凑得很近。林承烨纳闷道。
“怎麽了?”
“我想我得记住您长什麽样子,若是我还活着,我就给您立个小春神像。说真的,我觉得神仙应当就长您这样。”
“别说这种话,我不用立什麽像。”
林承烨扇了一巴掌王青的後脑勺,那人也不恼,还是嘿嘿嘿的笑。
但随後,王青也笑不出来了,她不说话,兴许是真的累了。她与林承烨并排坐着,两个人已经习惯了被雨水淋个透湿的感觉,一起望向那河堤的方向。
这一望,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皱起眉。
那段将要垮塌的河堤外已经快要铺满山石,而远处的路上,一车又一车刚开凿出的山石正被驴车拉着在这边河堤旁运送。
赵敏那一队正有条不紊地做着同样的工作,但每个人的表情都万分凝重,没人觉得马上就要结束了,反而那种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雨愈下愈大,河越来越急。
孟江河的吼声从未停歇,祂愤怒而疯狂地装上河堤,啃咬着这阻挠祂肆意流淌的东西。而她们这些人,无论多少,看起来都是那样渺小,王青第一次从高处视角看孟江,她好像明白了小春神为何总坐在树上。
而那些正在做工的人,更像是满地爬的蚂蚁,只要孟江河一发怒,就都要被踩死在尘土里。
“今天的雨好大……”
王青觉得今日的雨又大又急,砸在身上痛得要命。她喃喃自语,紧张地搓着手指,面孔上迷茫又悲怆,几乎要哭出来。
林承烨擡起头,观察了一下天色,站起身向着河堤那边大吼道。
“都去休息!”
天幕中最後一缕藏在乌云後的阳光也不见,本就灰蒙蒙的世界忽然涌入墨水一般的黑色。
这种黑是林承烨来到这里才看到的,是真正的黑夜。
与以往她走过的地方都不同,没有提灯,没有烛火,也不会有火把。只是单纯极致的黑色,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这种黑夜太危险了,林承烨从树上跳下来,对着王青说道。
“去,将大家都集中到高处去,去睡觉,但要提高警惕,若是河水决堤,立刻往高处跑,别的什麽也不要管。”
每日的夜晚,她都要说这句话。
王青紧张地点了点头,赶紧跳下去叫人。林承烨跟着跳下去,却向与王青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在河堤脚处找了个地方坐下,手腕一抖,忽然几根细线飞出,一下子扎入旁边树干,那细线扯着她的手臂,身躯,让她睡着也不至于倒下。
她也没想到母子袖箭的第一个用途竟然在这里,林承烨苦笑了一声。
林承烨使劲儿拽了拽,确认完全结实後才松了口气,她闭上眼睛,轻轻喘息着。多日积蓄的疲惫一下子与黑夜一起涌上,几乎快要冲垮她,但每当林承烨要陷入沉睡时,那袖箭的细线又将她叫醒。
忽然,有脚步声轻缓,又蓑衣批在她身上,林承烨眉头动了动,抹了把脸上被潮热憋闷出的汗和雨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