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半是漫无目地闲逛,哪里有难或者乐子便去瞧瞧。几经周折竟是一路南下,来到了莱国与南齐交壤处的江金界,百姓口中的芜城。
十几年来,南齐与莱国在这里发生过的冲突数不甚数,今日你占明日他来,像一场天大的笑话一般。理应护佑百姓疆土的铁马金戈反倒是在这片土地上肆意妄为,银刃与血向着他国敌人,伤疤却落在无辜百姓身上,那些已经干涸在大地上的斑斑血迹尽是无名无碑之人。
无律,无序,无德。林承烨安静地听着兄长的描述,皱了皱眉,在心里给这个地方囫囵下个定论。
林承桐过分正直的性子到哪里都会惹事上身,不过随手斩了一强抢农户吃食的土匪,半夜住在客栈就听到远处传来阵阵暴怒的喊声,他赶紧从窗户翻出去,循着声音,用轻功几下便站在那群山匪面前。
人数倒是不少,看起来至少百人,但都根基不稳,更别提什麽内力。林承桐握住手中短刃,目光冷冷地扫过这群乌合之衆。他倒是不怕,可这群人才不讲什麽道理,万一冲进客栈定会伤及无辜。
就在他暗自苦脑如何解决时,一缕轻柔的湖风吹过山路旁的梨树,片片白色花瓣落在林承桐鼻尖。一阵不同寻常莎莎作响在头顶响起,林承桐眼神一凛,冷汗顷刻间从额头滑下,他下意识地举起短刃,提起内力足尖点地翻身後撤,将自己与那人的距离拉开。
他居然没感觉到树上还有一个人,这比眼前的那一群山匪加起来都要厉害。林承桐微微仰头,就着这夜月光想要看清来者的面容。
然後他怔住了。
那人打了个哈欠,白衣宽袖掠过枝叶发出莎莎声,打落了成片的梨花,犹如从银雪中起身。有些微微卷起的黑发披散在脑後,被月光映照成银色,那人伸手随意折了一根梨花木,不紧不慢地挽起头发,眼中的一层迷蒙水雾渐渐褪去,对着他轻轻笑了笑,说道。
“怎麽睡个觉也能碰到这种事。”
落地无声,像一片叶落在林承桐的身前。
宽袖一抖,一把白色绢丝檀木扇子在那人指尖转了一圈。
连一句多馀的话都没有,那人看似随地向前一挥折扇便荡开夜晚微凉空气,磅礴而厚重的内力将那群山匪直接掀翻在地,直接向後飞出十几米重重地砸在地面,哀嚎声四起,有得撂下狠话一瘸一拐地逃离,有些断了胳膊断了腿的在地面翻滚,惊恐地拽着自己逃离同伴的腿脚,但最後也被无情抛下,在前排的那些更是一口鲜血喷出,再也不动了。
“你没事吧?”
那人仿佛听不见身後的哀嚎,笑盈盈地转过身,伸手在他的手腕内侧脉上一搭。
而林承桐竟也忘了什麽防备什麽,就那样愣愣地让那人又是摸了摸额头,又是上下捋了一遍胳膊。那人露出满意的神色,说道。
“嗯,没事。有点发热,可能刚刚有些着急了。
没什麽事我就走了,找个别的树睡。”
那人刚转过身,林承桐才梦如初醒,急急地开口。
“少侠!您叫什麽名字!我家乃名门,日後必将报答!”
“小孩儿这麽大口气?”
那人转过身,促狭地笑起来。
林承桐撞上那双偏圆的眼睛时,蓦然红了脸。那人摇摇头道。
“可惜还真没有什麽需要的。我姓边,单一个迤字。”
林承桐糊涂地点头,将边迤二字在唇齿间念了又念。再清醒过来,那人早就离开,只留下一地梨花雨。
从那日以後,林承桐简直被迷了心窍,日日去那梨花树下寻。边迤也总在那里坐着,脑後的头发用一根白色绸缎束起,这下终于像个江湖侠客。
林承桐觉得边迤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至少与公认的武林第一美人方言舟相貌大相径庭。但那一身风流而潇洒的气度也担得起风光霁月四个字,而且格外温柔。
“您,您有无婚配呀?”
终于大概过了两个月,林承桐一副视死如归地架势站在边迤面前,支支吾吾地问,耳尖红得能滴血。
边迤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几声,她伸出手摸了摸林承桐深深低下去的脑门,说道。
“你还小呢,江湖之大,哪不比情爱有意思?而且我要走了,今日就是想向你辞行的。”
“我……我……那我去哪里还能找到你!”
林承桐急忙问道。
边迤足尖一点,飞身而起,长袖如海浪翻涌,踏上悬崖处一棵松树,竟是直接就那麽跳了下去。那句话算不得告别的话还留在清晨的空气里,带着梨花的香气。
“江湖之大,有缘再见。”
……
什麽有不有缘的,她兄长信,她偏不信。
从那以後她听到什麽江中中两位大侠携手同行,惩善扬恶的话本,总要幻想有那麽一天她与边迤也如此。
可能就是年纪差大了点,边迤听起来比她兄长还大些,不知道等她如今去了江湖,那人几岁。
没事,这世上不是还有个词叫忘年交吗。
也行,也行。
一生知己,共闯江湖。
就这样逍遥快活,不沾庙堂之事。
林承烨想着想着居然弯起嘴角笑了一下。身旁药皖见她这幅样子,不由得瘪了瘪嘴,长叹一口气。
平日里小姐稳重又可靠,但这副模样……
一定又在想什麽乱七八糟的江湖了!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呀[元宝],打扰大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