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很抱歉,边迤。”林承烨捏了捏鼻梁。
“我没想到你会因此受这样重的伤,但我确实利用你……”
“人各有命,承烨。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在乎,也希望你利用我。”
边迤忽然出声打断了她。
“我自十七岁时青鸾药谷覆灭时便死去。直到你出现,时间好像才又开始流动,当年的事竟真有了转机,故而我寻旧事旧友。
“我那时未死,应当是为此才又浑浑噩噩地活了二十年。”
“那我罪大恶极,君生我未生。”
这一段话太重,怎麽回答都太轻。林承烨只能摸了摸鼻尖。
“我老君年少,刚刚好。”
边迤整个人趴在热泉旁的山石上,青丝未束,面容被氤氲暖雾气拢起,只能隐约看到其手掌拖着下巴,在轻笑。
“这二十年也算不得没用,你创造了江金盟,变成了边神医,受很多人爱戴。”林承烨认真道。
“可能你是无心的,但那些随手洒下的种子确实长成了一片林木。”
边迤愣了愣,似乎从未往这方向想过。她的手指缠上鬓发,绕了一圈又一圈,许久才又开口道。
“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麽。”
“哦,没什麽,被我自己骂了一顿。”
林承烨尴尬地搓了搓指尖,她可受不了再中一次蜃楼砂,涕泗横流也比她这哭笑不得好些。林承烨反问道。
“你呢?”
“……很多人,师傅,大师姐,你的母亲,陛下。好像还有阿岁。”
边迤掰着指头数了数,又道。
“其实就是师门中人和旧友。
“最後一剑强破九重阵时我不敢睁眼,大师姐就在我面前笑着看我。虽然我知道都是假的,但……但……
“师傅还说我长大了,我说都过了二十年了,我都能收徒弟了。
还有,我见到辰辰了。她平安无事,我以後下去见您的时候您不能揍我。”
边迤说得絮絮叨叨,林承烨一言不发,只是听着。她仿佛听到有雨落入热泉中的声音,落在林间,落在云里。
滴答,滴答,淅淅沥沥,最後倾盆而下。
……
边迤将林承烨送回正屋安置妥帖,熄了烛灯。自己却未回到厢房中休息,而是走到院中扶着一棵树停了一会儿。
忽然,她捂住嘴巴躬起身,很小声地呕出一口鲜红的血。
边迤的面色在月光下才看得出几乎称得上惨白,仿佛全身的血液被抽空,连两只手的指尖也毫无血色。
九重阵哪里那麽容易硬闯,她给自己的一剑才是所受的伤中最轻的,边迤苦笑了一声。
春风化雨非仙术,疗愈之功有限。这伤也要养好一阵了。边迤咂咂嘴,觉得不值。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亲眼看到大仇得报的一刻,若是不能,承烨又该托付给谁?世事无常,她还真没有一开始那般自信了。
边迤忽然擡头,盯着那月亮看了很久,几乎要化作一座寂寥的石像。最後她摇了摇头,将那些过于空泛的杂念甩出去。
多活几日,多活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