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给她搭了件披风,蹲在她身边,轻拍着姑娘战栗的後背,“姑娘莫忧,奴婢已经把话禀报国公爷了,国公爷正令人去迎接大皇子呢。”
湖对岸,女子的哭泣越来越轻,似乎止住了。
薛兰漪稍稍松口气,苍白的小脸扯出个笑,“方才对不住婆婆了。”
柳婆婆一怔。
如今,京城已传得沸沸扬扬,她心里自然清楚眼前姑娘的真实身份。
但她从未想过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会有一日与他们一样跪奉主子。
柳婆婆倒因这声抱歉感到拘谨,干笑道:“姑娘也赶紧换身衣裳去前厅吧,国公爷让姑娘去陪前厅女眷呢。”
“我?”
薛兰漪诧异不已。
她的身份何该出现在圣上群臣面前,又何该她去陪客?
何况萧丞也在前厅,让她去陪客是萧丞的意思,还是魏璋的意思?
他们俩一个豺狼,一个毒蛇,无论是谁薛兰漪都千百个不愿。
可终究万般不由人。
若让旁人久等,魏璋少不得又要训斥。
薛兰漪舒了口气,拖着僵硬的步伐往大堂去。
未入大堂,肃穆之气已扑面而来。
远远的便看到圣上高坐明堂,右侧是一身玄衣的魏璋,左侧是萧丞。
其下,四部尚书丶沈惊澜等等全然在列。
俨然,一个小朝堂。
薛兰漪脚步一顿,望而生畏。
高堂之上的人瞧见她同样也笑意凝固,手中酒盏一抖。
平砰——
金盏滚落台阶,在大堂中央打了个滚。
大堂中顿时静默无声,朝堂新贵丶三朝元老丶武将文臣目光齐刷刷随圣上往外看。
朱漆大门前,薛兰漪逆光而站,正在视线焦点处。
所有人都知道大堂之上是罪臣昭阳郡主。
错落的目光开始流转,惶恐,各怀心思。
少帝更如见鬼魅,一骨碌险些从龙椅上摔了下去,“李丶李昭……”
“薛氏,兰漪。”魏璋打断了少帝的话。
沉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堂中,虽轻,但层层叠叠灌入每个人的耳朵。
魏璋显然是要借今日时机告诉天下人,她是谁。
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剥夺了薛兰漪其他的身份。
她的心沉了一下,但终究不敢驳他,上前至大堂中央屈膝以礼,“民女薛兰漪参见圣上。”
她此时换了一身朱红色对襟宫装,亦是今早绣娘送来府上的。
这件宫装端庄,与她素日穿着并不相符。
不知是因为她骨子里尚存郡主威仪,还是因为宫装颜色样式与魏璋极匹配,周身散发着矜贵之气。
这让少帝更忌惮,嘴唇颤抖,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魏璋没耐心等他平复,指骨轻敲了身旁桌面,示意薛兰漪坐过来。
薛兰漪迟疑了片刻,对少帝深鞠一礼,坐到了魏璋身边。
少帝张了张嘴,几次想把人请出去,终究又不敢说,只是求助般望向沈惊澜。
次座,沈惊澜扶刀的手紧扣,却也只暗自摇了摇头,示意少帝稍安勿躁。
此番魏璋休沐五日,颇具成效。
少帝在魏璋面前,显然话语权更低了。
衆臣亦不敢多言,满堂文武一言不发。
萧丞这厢旁观至此,自也摸透了大庸朝堂的门道。
不再理上首少帝,一边漫不经心给身旁妇人剥着桂圆,一对朝对面的魏璋颔首以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