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用行动和语言描述。
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把美梦打碎。
鸦雀无声中,一串齐整的脚步声走向了太和门崇楼之上。
圣上身边的刘公公率领仪仗,立于汉白玉栏杆处。
佛尘一甩,展开明黄色圣旨,清了清嗓子,“奉天承运……”
诸人讷讷望着二层阁楼。
刘公公厉眸一甩,“还不下跪,你们这些乱……”
後面的话,他没有再脱口而出了。
六年来,被叫惯了乱臣贼子的书生们没有愠怒,反倒有些受宠若惊,纷纷跪地。
薛兰漪也随之扣地。
只听高阁上,尖细的声音落下,“圣上明鉴,今已查明先太子穆清泓谋逆之罪皆为构陷,太子仁孝,克谨持身,即日起复其东宫之位,重正储君之仪。”
一字一句,回荡在偌大的广场之上,铿锵有力。
四周静悄悄的,但薛兰漪能感觉到周围人的呼吸起伏,情绪如入江之水在奔流高涨。
圣旨还有第二封,“即日起,受太子案牵连者皆赦免无罪,原有官职者择优而取,为学者可继续学业,死者……允入土为安允香火祭拜。”
最後一句话说出口,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须臾,蓄积的情绪化作高呼,“圣上万岁,圣上万岁!”
音浪越来越高,欢呼声此起彼伏不停歇。
衆人终于相信这一切不是梦。
他们欢呼雀跃丶手舞足蹈,甚至把前来传圣旨的公公抛上半空。
碧空如洗,阳光绚烂。
阴雨连绵的数月来,大庸的天从未有哪一天如此澄澈。
韩玉一把扯掉了布包袱,他的四个好朋友终于可以看到大庸的晴空了。
他将灵牌高高举过头顶,让他们看青天白日。
令薛兰漪没有想到的是,她身边的人也都同韩玉一样,纷纷从衣襟里丶包袱里取出灵位,高高举起,对着烈日。
灵牌上金漆书写的“殁”字折射出光芒。
星星点点,汇聚成海。
他们的子女丶夫君丶朋友,他们一直藏在身边不敢说出去的秘密,今日终于可以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看一看太和殿上那块“建极绥猷”的匾额了。
薛兰漪视野被一个又一个灵位所占据。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立在成百上千黑漆漆的灵牌之中。
这麽多冤死的亡灵林立在她周围,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惧怕,反而生出向死而生的希望。
所有的亡灵在这一刻重获新生,所有的生者也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
薛兰漪环望四周数不清的灵牌,听着他们唱起欢快的歌谣。
这是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那种生机盎然的情绪在陌生的人之间流动。
那样的情绪会感染丶会蔓延。
他们互不认识,可他们的情绪织成了一道网,将彼此紧紧相连。
薛兰漪忽而想起,那一年少年将军被围困高昌郡五天五夜,了无音讯。
她在京中担忧了五天五夜,辗转难眠。
她再次见到少将军时,他凯旋回京,骨瘦嶙峋,却又说不出得意气风发。
听说他在漫天风雪中将大氅脱给了副将,将干粮全部分给了伤员,他自己不饮不食丶穿着单衣在城垛上守了他的将士们五天五夜。
其实以他的身手,他可以独自冲出重围的。
少年偏要跟那群人同气连枝,同生共死。
可是临行前,他分明答应过薛兰漪不逞能不受伤的。
因为他不守信用,他回京那日,薛兰漪都没去接他。
那时的魏小将军连战甲还没来得及脱,也没去觐见圣上,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来到郡主府。
他跟在她身後,不停地解释当时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