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魏璋已经把他们拦在了城门外,再贸然行进,得不偿失。
“让他们回去吧,你也回府,别再来了。”
说罢,魏宣朝烈日灼痛双眼的方向而去。
逆着光,孤身走进竹林深处。
“抱歉。”周钰扬声道。
他身後有周氏全族,所以早就不再追随太子了,自然也不能明面上帮魏宣太多。
他们一衆人常讽刺魏璋卖友求荣,倒戈当今圣上。
但其实他们又是什麽不屈不挠之辈呢?
当年挥斥方遒的少年,如今也只有魏宣未折脊骨了。
周钰不知他是在坚持新政的理想,还是在坚守昭阳的理想。
也许都有吧。
周钰一时感慨,却又无能为力,“若是……若是明日你不得归,我会帮你照料昭阳,起码保证她身体健康。”
魏宣停步,侧过头来浅浅一笑,“还有,长命百岁。”
恍如隔世之感袭来,周钰忽地模糊了视线,也笑:“是,长命百岁!”
他将手举过头顶,以举酒盏的姿势敬他独去的背影。
可惜他没有食指。
这动作看起来好滑稽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低哑地自言自语,“祝我们的昭阳小郡主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祝我们的昭阳小郡主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耳边仿佛又响起五个少年明朗的祝祷声。
十多年前,秦河边竹轩内。
六只酒杯碰在一起。
周钰便是这般高举酒盏,一饮而尽,“祝昭阳生辰快乐,长命百岁啊!”
“周钰你怎麽这麽敷衍?你瞧瞧宣哥给昭阳写的生辰祝语,再看看阿璋,人不爱说话呢,都比你说得好!”
他们六人中,陆麟总是话最多的那一个,一天到晚仿佛总拿着个大喇叭对着他的耳朵指指点点絮絮叨叨。
他上树,陆麟也上树,他爬柱,陆麟也爬柱。
总之,就爱不停在他身後说要参他这个,参他那个。
谢青云呢,永远握着竹简奋笔疾书,什麽都要记,恨不得把他们的窘事也全部撰进稿里。
魏璋最乖,小大人似得披着黑色披风,双手搭膝坐在竹亭角落,时不时压一压手,示意两边息怒。
至于魏宣,昭阳在哪,他就黏在哪,半刻舍不得分开。
周钰被陆麟唠叨得头疼,猴儿一般钻到了魏宣和昭阳中间,搭着魏宣的肩,冲着昭阳嬉笑,“小昭阳,你说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不好吗,怎麽就敷衍了,陆麟就是没事找事对吧?”
“让你总逃课不好好温书,连句好听的吉祥话都凑不全,倒怪旁人。”
昭阳冲他皱了皱鼻子,“你们几个啊,每年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翻来覆去的陈词滥调,听都听烦了,今岁我要换一个愿望!”
“什麽?”少年们齐声问。
人年少时好奇心总格外重,一个生日愿望,也能引得每个人眼神放光满怀期待。
昭阳扫视着一群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少年,目光落在魏宣身上时,红了耳尖,“不说!”
少年们泄了口气,偏周钰最机敏,长长“哦~”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咱们小昭阳定是希望祁王不要将宣哥过继去王府对不对?”
祁王多年无嗣,看中魏宣,有意将魏宣过继过去。
可祁王是昭阳的亲姨夫,若是魏宣成了祁王继子,沾亲带故的,将来昭阳和魏宣的婚事多半会遇阻碍。
“小昭阳你恨嫁啦!”
“才不是!”昭阳又羞又愤,挥手打周钰。
周钰猴一般钻进竹林里,手臂挥舞着,“这又不是什麽难事,大不了让阿璋替宣哥过继过去嘛!”
“咱们都大了,过继也不过是个名头,咱们的交情又不会变,阿璋不会介意的。”
“阿璋这麽乖,哪里舍得兄嫂分离?对不对啊阿璋?”
三个少年纷纷加入了打趣的行列。
周钰丶陆麟丶谢青云在前面跑,昭阳丶魏宣在後面追。
紫衣丶黄裙丶红裳张扬明艳,在绿林里来回穿梭,比盛夏的阳光还要惹眼。
坐在角落的魏璋紧绞着手指,双眼被刺得生疼……
少年魏璋揉了揉眼,场景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