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亦步亦趋撑着伞。
到了疏影堂,院子里已漆黑一片。
雨幕细密如织,四周了无人影。
只有门房双手插袖,缩在屋檐下躲雨。
黑压压的身影从旁掠过,似阴云罩顶。
门房猛然惊醒,但见世子步履如风进了内院。
此时积雨已没过鞋底,每一步涟漪顿生,玄色衣摆亦洇湿大片,整个人比平时更加阴冷。
门房心头凛然,猫着腰跟了上去:“世子,老太君已经歇下了,您在客厅稍等,容小的先行禀报。”
世家大族最讲规矩,哪有儿子擅闯母亲寝房的?
门房担待不起失职之罪,连连抹着额头,不知是冷汗还是雨水。
魏璋未搭理,径直走到老太君寝房外,方叉手为礼,“母亲,儿子身边离不开薛姨娘伺候,母亲若是问完话了,还请将人归还。”
屋内无人回应。
老太君正躺在榻上小憩,见着隔扇门外清朗身姿恭敬折腰,面上浮现一丝愠怒,索性调转方向对着墙闭上了眼。
李昭阳是不知廉耻之妇。
魏璋又何尝不是把镇国公府的脸踩在脚下?
当年因着宣儿对昭阳郡主满心赤诚,镇国公府可把这位郡主跟佛似的供着。
三媒六聘,三顾茅庐,也没求得她嫁进门。
却不想老二倒轻易得手,把昭阳弄去做了外室,整整三年任他如何肆意亵玩。
那麽镇国公府多年的殷勤算得什麽呢?
国公府的脸都快被他们败没了。
一个不知贞洁,一个瞒天过海,真真的沆瀣一气天生一对。
老太君自是不愿见这逆子的,给身旁守夜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会意,猫着腰恭敬开了门,“世子,老太君中风之症还没好全了,早睡下了。至于薛姨娘,两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多久?”青阳问。
“两个时辰。”
嬷嬷话音刚落,天边一阵撼天动地的轰隆声。
不是雷,是南山的山体滑坡了。
初夏的暴雨,毫无征兆越来越大。
早在一个时辰前,公府锦鲤池里的雨水已漫过池塘。
四周山峦,滚滚的泥石流。
这种天气在外逗留一两个时辰属实危险,青阳心知不妙,赶紧问那嬷嬷:“谁送姨娘离开的?可有亲眼看着姨娘进崇安堂?”
“这丶这……”
守夜嬷嬷和门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茫然无措。
连门房都没见过薛兰漪,何敢说人离开了?
魏璋眸色骤寒,“请母亲将人归还!”
“你那妾室福大命大,在公府里还能跑丢了不成?”老太君仍背对魏璋躺着,悠悠然道:“王妈,关门。”
“喏!”
门扉轻掩。
倏地,一道银光乍现。
门闩被破开了,锋芒太过凌厉,径直将王嬷嬷的脸削去了一半。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嬷嬷登时倒在血泊中,血花溅了满隔着内室的屏风。
院落里,尖叫声乱成了一锅粥。
老太君转过头来,透过屏风朦胧见到魏璋一身玄衣立于门前,手握银剑,血色从刀刃滴滴坠落。
蓝白的光在轮廓深邃的脸上忽闪,话音却寻常:“母亲的病好些了吗?”
“你丶你!”
老太君吓得弹起身来,“你简直无法无天,如此滥杀无辜,你丶你……”
“母亲不肯见儿,才害了旁人,怎倒怪起儿子来了?”魏璋将剑递给了青阳,踏着一滩血迹跨进门槛。
青石地面上,落下一串沉稳的血色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