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天起,他会在别人耳边轻哼曲子,哄别人入睡……
薛兰漪将头埋进柳婆婆怀里,不敢再往下想一分一毫。
廊外,暴雨暂停,风还是湿润粘稠的。
薛兰漪被沉重的空气压得喘息困难,弱而短促。
她浑身凉透,可柳婆婆却不敢现在就送她回崇安堂。
一炷香的工夫前,国公爷自前厅回屋後,脸色阴沉得紧。
後院的门房丶管事嬷嬷无一幸免,被剜眼的剜眼丶剁手的剁手。
听闻,是因为这些人吃酒赌钱,一时不防把萧王爷放进了後院女眷之所。
国公爷正雷霆之怒,若见着薛兰漪精神萎靡的回去,怕会不悦。
柳婆婆只能用手臂帮姑娘挡着风,等她镇静下来,再做打算。
却不想没多久,影七步履匆匆找来了,“姨娘,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影七大人,姑娘现在不方便。”柳婆婆给影七递了个眼神。
薛兰漪正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活像只受了伤的幼兽。
“姑娘想是癔症发了,动弹不得,能不能稍缓?”
“你让爷等个姨娘?”
影七并未有任何触动,声音更冷:“传爷的口令:有些事终归要说清楚,让姨娘莫要再耍任何小心思。”
“姑娘现在昏迷不醒,实在是……”
“我只依令办差。”影七比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洪亮,仿佛故意吵醒薛兰漪,“姨娘还是赶紧去吧,莫让爷再生怒。”
凌厉的声音层层叠叠,回荡在回廊中。
薛兰漪惊得肩膀一颤,懵然擡起头。
影七高大的身影投射下来。
他是追随魏璋一同上战场丶上朝堂多年的心腹,也喜和他主子一样穿玄色。
故而,身上多少沾染了点魏璋的习性。
薛兰漪只嗅到丝丝缕缕的冷松香,阴翳中魏璋那张不辨喜怒的脸就蓦地浮现在眼前。
所有的伤怀丶痛楚,都被风雨欲来的威压掩盖了。
魏璋让她回崇安堂思过,她却迟迟在後花园逗留。
魏璋若是追究下来,知道她因何人何事在此伤神,恐又会愠怒。
届时不管远在天边的魏宣,还是给她送信的裴侯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她不能害人害己。
薛兰漪长睫轻颤,咽下喉头酸涩,“劳烦告知国公爷,妾先换身衣衫,稍後就到。”
薛兰漪需要先整理一下情绪。
辞别了影七,她在冨室简单擦拭一番,换了干爽的衣裙。
冨室中,水雾缭绕。
薛兰漪的心一如缠绕的烟云纷乱不堪。
一会儿,那红衣少年驾马奔向她,不停地唤她:“漪漪,等我!等我!”
一会儿,玄色衣衫又如阴云渐次遮罩住明媚春光,一双沉郁的眼将少年吞没,也将她吞没。
最终,少年的声音消弭殆尽,薛兰漪看不到一点天光了。
一阵狂风裹挟着潮气将门吹开。
门吱呀呀作响,催促她往风雨里去。
薛兰漪让柳婆婆简单给她上了胭脂。
她的面色白得吓人,很厚的胭脂才能遮住面上的情绪,却遮不住七上八下的心。
方才在宴会上,萧丞堂而皇之佩戴她的暖玉,又说了那麽些暧昧不清的话。
魏璋此时恐怕已笃定她和萧丞勾结。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再空口无凭地解释,魏璋能信几分。
薛兰漪站在灌风的回廊下,稳了好一会儿心神,才迟疑地走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