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给他们铺喜榻呢……
薛兰漪望着在血水里打转的桂圆,讷讷摇头,“为什麽?为什麽?”
薛兰漪的声音带着泣,越来越大,最後变成一句嘶吼,“为什麽要送死?”
五步之外,魏璋指尖一颤。
撞墙飞溅起的一滴血珠,也刚好溅在他勾起的指尖上。
温热的,很真实。
魏璋凝眉,望着那滴在手心晃晃悠悠的血珠。
血珠上,赫然浮现少年陆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
他搭着他的肩膀,“阿璋,人的嘴巴就是用来说话的,你不说话,别人以为你是哑巴。”
“你是哑巴,别人会觉得你好欺负。”
“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像我方才一样以理服人,骂到他找不着北,知道吗?”
少年陆麟顶着一颗被打碎漏风的牙,说话的时候血和唾沫如雨下,“你是不是不会骂人?我教你啊,我会三十九种不同的骂法!”
“阿璋,你学啊,你怎麽又不说话?”
……
那是长德十年十二月初五,隆冬,更钟响了六下。
两个少年勾着肩,一瘸一拐地走。
长长的甬道里,只有陆麟聒噪的声音。
他给他披的披风是紫色的,不好看,很重。
而且他根本没有三十九种骂人的方法。
只有八种,说起来拗口,要念一百二十遍才能学会……
魏璋屈指轻轻摁住了那一滴快要凉透的血。
沉静的目光透过人群,望向地面躺着不动的人。
其实他也看不到什麽。
陆麟被薛兰漪丶魏宣丶月娘围得严严实实。
靠在墙边的谢青云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漪漪丶宣哥,不必太过悲伤,其实陆麟他丶他本就没打算,也没办法继续活着了。”
陆麟是立志要做谏官的人。
被拔了舌头後,他本也没有什麽活下去的希望了,只因家中尚有老弱妇孺,才勉强苦撑着。
可是这些年,沈惊澜没少找陆家的麻烦,他的身体状况也已是强弩之末。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仅不能给家人带来安稳,反而会一次次带来厄运。
所以,离开京都,安置家人後,他就没打算再勉强过活。
此番,他与谢青云来参加薛兰漪和魏宣的婚礼,其实已了却最後的心愿。
他们来之前就约定过,绝不再次成为薛兰漪的负累。
他们不会再做魏璋或是沈惊澜的筹码,让薛兰漪再次陷入困境。
几个大男人,总让小姑娘次次以身相护,过意不去啊!
小姑娘不为谁而活,她有她自己的人生。
谢青云低笑一声,自袖口摸出了一把匕首。
银光忽闪,照出谢青云眼中的绝别。
此时,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没有人看到那把匕首正往谢青云脖颈上去。
唯有魏璋,独站一方,天生警觉。
霎时间,捕捉到谢青云的意图。
他眸色一沉,挽弓对准了匕首。
箭离弦而去,欲刺碎匕首。
谢青云本没多少力气用匕首割破自己的脖颈。
见箭气扑面而来,他身子倾斜,胸口正迎上了白羽箭。
魏璋瞳孔一缩。
来不及了,箭瞬间贯透谢青云的心口。
一道血柱飞溅,谢青云倒在了魏璋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