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璋向来警觉,薛兰漪突然提出与他对饮,他定然在想:她又耍什麽花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定意图不轨。
她是不是下了毒,下了迷药?
亦或者是跟萧丞串通,要如何构陷于他?
……
他虽未言这些话,但薛兰漪确乎看到了他眼中复杂的神色。
甚至他眼中的情绪起伏,比薛兰漪想的还要复杂。
所以,薛兰漪递到他面前的酒盏,他迟迟未接。
但,也未拒绝。
起码证明,薛兰漪这个举动比故作媚态,更能让他满意。
薛兰漪便在他探究的目光中坐到了他身侧。
递出去的酒杯无人接应,她就自己跟自己碰了一杯,一盏置于两人之间的榻沿,一盏被她送到了自己唇边。
她欲仰头饮下去,证明此酒无毒,证明自己无害他之心。
金盏甫一触及到唇瓣,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了她的盏,连同她的手一同包裹进了掌心。
薛兰漪掀眸,魏璋的目光仍一瞬不瞬锁着她,狐疑观察着她的神色。
终究,他将她往身前一带。
薛兰漪的头磕在他坚实的胸口,与他坐得更近了。
金盏中清酒荡漾,平静的水面溅着一圈圈水花。
但魏璋的手很稳,盏中清酒未泼出去,只是溅了些许酒滴在他指尖。
他另一只手拿起榻沿上的盏,同时拉住了薛兰漪执凤盏的手,与她挽手交臂。
这是只有妻才会行的交杯合卺之礼。
魏璋是极重规矩的人,即便泄愤,也不会拿世俗伦常开玩笑。
他今日当真是疯了!
薛兰漪讶然怔在原地,而魏璋在她不解的目光下掩袖饮了这交杯酒。
一盏尽,他将空盏横置给薛兰漪看,同时,目光更幽深地紧逼向她。
薛兰漪本只想与他碰杯对饮,完成上次没完成的妾礼,并没想过要与他交杯。
所谓交杯,共饮一盏,结发同心,生死不弃,缘定三生。
这是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承诺。
薛兰漪不愿给他这样的承诺,持盏的手微僵。
但事是她自己提的,到了这一步,自然没有退缩之理。
她在他高压的目光下,到底擡手掩袖,仰头饮酒。
正红色的宽袖与他的玄衣交缠。
透过袖口缝隙,魏璋清晰地看到修长的脖颈蠕动,一口口吞咽了属于他们的合卺酒。
清冽的酒流淌在他体内,也同样流淌进她体内。
这本是他最厌恶的羁绊。
为何此时看她饮尽此盏,与他羁绊愈深,心里反而愈充盈?
魏璋恍然。
而此时,饮尽一盏酒的薛兰漪陷入了混沌。
红袖放下时,身形虚软,歪歪倒倒倚靠在了魏璋胸口。
温软入怀,魏璋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一撞撞了回来,蹙眉望下去。
姑娘双颊陀红,薄红迅速从颊边蔓延到了脖颈,吐息之间全是浓烈酒气,还有她昨日吃的荷叶鸡的味道。
魏璋不喜欢这样的味道,捏住她的下巴,好使她的酒气不沾染了他的衣衫。
然擡起她的脑袋时,却见她一双杏眸湿漉漉地仰望他。
他的影子倒映在她瞳孔中那一刹那,她的眼突然像星辰一般亮了亮。
眉眼之中半是微醺,半含笑意。
魏璋怔然。
薛兰漪眼中的笑意更深。
她不胜酒力,浅酌两盏就会浑浑噩噩。
她没有办法用假意骗过魏璋的眼,所以她刚刚有刻意让自己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