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动于衷。
薛兰漪忽地鼓足了勇气,朝他跪了下去。
“漪漪!”魏宣跨步上前拦他。
魏璋先他一步,将她的手腕握紧,阻止了她下跪的姿态。
薛兰漪双膝悬空,与魏璋对视。
魏璋分明看到她泠泠水眸深处些许算计。
她在赌他不会让她跪。
魏璋被算计了。
他握着她细腕的手狠狠扣紧,姑娘的呼吸断断续续,眼中沁出更多的泪意,然跪下的双膝没有直起来。
两人这般僵持着。
良久,他的手指一根根僵硬地微松。
薛兰漪的手臂得以释放,一瞬间,她即甩开魏璋的手,奔向魏宣。
“阿宣,你没事吧?”
她方才看到魏璋泼他水了。
她敢怒不敢言,抽出手帕擦他衣襟上的水泽,口中絮絮地问:“你感觉怎麽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们怎麽给你治病的?”
一连串的问题,话里话外到底是不信任魏璋。
而魏璋定在原地,讷讷望着落空的手。
胸腔的血在不受控地往上涌,毒很烈,饮下的茶快要压不住血腥。
他勉力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往外挪。
石壁上的烛光熄灭了,远处一片漆黑。
他脚步虚浮走在甬道中,嘴角的血一滴滴落在青石板上,在地上落下一串蜿蜒的血痕。
他还没有离开,他只是在黑暗中,与夜融为一体。
身後的姑娘看不到他,以为他已经远去了。
她开始肆无忌惮,一时哭一时笑。
像那只破香囊,外人看到的是高洁的百合,而在魏宣面前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鬼脸的小姑娘。
他们不知疲倦地说着什麽。
身後,又飘来鲜笋汤的香气。
一男一女坐在方桌前。
姑娘打开熬了一整天的汤盅,腾腾烟雾中,她舀了一碗汤,递给了红衣男子。
鲜笋汤清澈的不见一丝油沫,最嫩的笋尖,最鲜的肉脯皆在这一碗之中。
温度也刚刚好,正适合入口。
她说:“慢火熬笋汤,百病全消步步高!”
慢火熬笋汤,百病全消步步高……
又是魏璋最讨厌鲜笋汤。
从小到大,他最讨厌笋汤了。
他扶着墙壁,极力地加快脚步想要逃离,心跳得厉害,脚步越拖越重。
忽地,眼前一黑。
视线的最後,姑娘背对着他,身上笼着一层月华。
她对着另一人,一字一句道:“阿宣你要相信,不管身在何处,李昭阳的心永远在魏宣身上,万物不摧,此生不移。”
李昭阳永远都是魏宣的爱人……
黑暗中,巍峨如山的身躯跌倒在地。
青石板,很冷很硬。
天空下雨了。
悄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