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轻抚琴弦,清越的琴音流淌而出,随即编钟浑厚庄严的声音加入,其间穿插着埙那苍凉悠,佛来自远古的祝祷之声。
几种音色完美融合,构筑出一幅庄严,祥和的画卷,仿佛能看见江山永固,福泽绵长。
这乐曲,不仅在技艺上高超,更胜在立意和格局。
对比宁贵人那纯粹展示个人舞姿的舞曲,高下立判。
宁贵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她精心准备的霓裳羽衣舞,在这首气势恢宏的乐曲面前,顿时显得小家子气,不过是为博君王一笑的娱人之技。
而祁念安这一曲,让她方才的舞姿瞬间沦为了暖场助兴的玩意。
她死死攥着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周围那些方才还称赞她的目光,此刻全都聚焦在殿中央那个红衣抚琴的女子身上,带着惊叹与敬畏。
邵斯志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祁念安身上,那眼神里的欣赏与骄傲几乎要满溢出来。
直到最後一个音符落下,馀韵在殿中回荡,他才缓缓抚掌。
“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他毫不吝啬地赞誉,起身亲自走下御座,来到祁念安面前,伸手将她扶起,“宸妃有心了。此曲深得朕心,当重赏!”
他环视衆人,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偏爱:“宸妃祁氏,敏慧淑慎,才德兼备,于朕寿辰献此祥瑞之音,朕心甚悦。特赐东海明珠一斛,珊瑚树两对,赤金头面一套,另,将新进贡的冰蚕丝缎悉数赐予宸妃,裁制新衣。”
祁念安有点奇怪的回视邵斯志。
“快别穿你那大红色的袄子了,我想拽几句夸你的词跟曲子相配都拽不出来。”
邵斯志如是说。
……
这赏赐之厚重,令人咋舌。
尤其是那有价无市的冰蚕丝缎,夏日穿着清凉轻薄如蝉翼,往年都是後宫嫔妃按位份均分少许,今年竟全给了宸妃一人。
宁贵人脸色煞白,身子微微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费尽心思,苦练多年的舞蹈,竟敌不过对方一首曲子?
一直安静坐在上首的懿贵妃轻轻放下茶盏,用帕子拭了拭嘴角,声音温和带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宸妃妹妹果然才情绝世,不仅舞跳得好,连音律也如此精通,真是令人佩服。宁妹妹方才的霓裳羽衣舞也是极美的,只可惜……时机不太凑巧,被宸妃妹妹这立意高远的曲子比下去了呢。”
她这话在宁贵人心头的怒火上又浇了一勺热油。
轻飘飘一句“时机不凑巧”,便将她的希冀与汗水尽数浇灭。
这让自己怎能甘心。
宁贵人猛地擡头,看向祁念安的眼神里再无半分僞装的和善,只剩下冰冷的嫉恨。
邵斯志闻言,淡淡瞥了懿贵妃一眼,目光微冷,却并未多言,只是执起祁念安的手,温声道:“走,陪朕回去歇息。”
祁念安无所谓的耸了肩,甚而在相依偎着离去之时,还挑衅的向後一笑。
全殿的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而邵斯志竟就这样牵着祁念安,在衆目睽睽之下,无视了脸色难看的宁贵人和神色各异的衆妃,径直离开了寿宴大殿。
李潇冉看着那相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气得浑身发抖的宁贵人和面上带笑眼神却冰冷的懿贵妃,摇了摇头,低声自语:“得,这梁子结大了。祁念安啊祁念安,让你显摆……”
祁念安侧头看了看身边男人坚毅的侧脸,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无聊的日子?看来是不会再有了。
她微微勾起唇角,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风雨欲来,那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