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云意抿了口酒,沈瑶按住他的大腿让他不要跟裴恒计较。
兰云意心领神会,将手按在沈瑶的手背上,又轻轻握紧。
“如今大盛国力强盛,各处都开放贸易。西凉唯独拒绝金国,金国自然会不满。再加上金国地处北方,天气寒冷干燥,不産稻粟。为了粮食,他们自然只能靠偷和抢来维持生存。”
他说完,衆人都噤了声,对裴恒的话不置可否。
兰云意却笑了,他放下酒杯,淡道:“金国虽然不産稻粟,但以游牧为生,不産稻粟,还有牛羊肉。不知小侯爷帮金国操的什麽心……?”
裴恒站起身来,道:“裴某这几日辗转难眠,正是为此事忧心。金国不産稻粟,而我大盛地大物博,若能在西凉开放与金国的贸易与文化交流,以大盛之稻米换金国的牛羊与手工艺品,两国的根本矛盾会当场消除,而且这样一来,不仅能减少因为战争带来的国库开支,还能造福百姓丶增加额外的财政收入……”
“放你的屁!”他还没说完,在台下一直沉默的陈铭拍案而起,然後指着裴恒道,“你可知当今金国之主苏赫巴鲁是什麽人,就敢在这里侃侃而谈,胡言乱语!”
裴恒转过去,冷冷地看着陈铭。
陈铭接着道:“什麽‘开放贸易’,若西凉城的大门对着金国大开,迎来的只会是猖獗的强盗!”
裴恒:“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若我们两国能坐下来好好商谈。”
陈铭:“谈个屁!黄口小儿,你若去过塞外,看到金国的马蹄如何踏碎我们大盛将士的血肉之躯,饶你是铁石心肠也说不出这种话!”
关于这个苏赫巴鲁,沈瑶也有几分了解。此人精力极度旺盛,一把年纪了却还是骁勇善战,但他最大的问题也就在于年龄。
他已经快要七十岁了,子女衆多,最小的儿子也已经三十有馀,每个儿子都有自己的势力,说不定哪一天苏赫巴鲁就会“意外”地撒手人寰。
但他还不想离开战场和皇位。
他变得不能接受任何大臣的意见,一心只想着保持现状,什麽贸易沟通丶什麽礼尚往来,他完全不在乎,只要维持现状。
开放贸易对他来说是不能想象的。他甚至舍不得将自己的皇位传位给儿子,怎麽可能允许大盛的势力浸染他的金国。
更深的道理沈瑶不懂,但也隐约觉得此事不妥。她偷偷看了一眼兰云意,只见他一言不发,看向裴恒的眼神中已经有了杀意。
没有人比兰云意更懂金国人。
在这个问题上,沈瑶觉得还是没必要班门弄斧,对裴恒说道:“此事兰将军自有考量。”
她不想说得太重,免得裴恒逆反心上来立马就要将此事上报朝廷。
皇帝不是很信任兰云意,若是对裴恒的话听之任之,那百姓必会遭殃。
今日不知道被怼了多少次的裴恒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笑道:“裴某只是有感而发。但裴某还是那句话,不试试怎麽知道不行呢?”
兰云意始终沉默着,但放下酒杯时忍不住抓住了沈瑶的手。沈瑶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抖。
他想的似乎和沈瑶是一件事,绝对绝对不能让裴恒把这馊主意放到盛帝面前。但裴恒迟早是要返回帝京的。
沈瑶从来没如此无力并且厌恶过一个人。
宴会结束後,沈瑶当即与兰云意丶陈铭等上了灵山寺,与澄心共同写就一封密信,说明金国此时的局势与苏赫巴鲁本人的情况,然後连夜将信寄出,送往帝京。
这件事做完後,沈瑶却还是忧心,忍不住道:“要想办法让裴恒在西凉多呆些时日,并且拦截他与帝京之间的所有来往信件。”
她说完後等着兰云意等的回复,兰云意却只是轻轻出了口气,淡道:“公主先回去休息吧。”
沈瑶看向他,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自己从未见过的情绪。
她的直觉让她觉得此时此刻的兰云意异常危险,她下意识地往後仰了一下。
“你们要杀……”她没说完,之前看见赵崇尸体的不适感再一次轰然涌上了喉口。
沈瑶突然觉得有些反胃,脸色当场变了。可她也知道,这就是兰云意的风格,他绝不会给自己留任何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