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瞬间搅动了裴恒心中某种复杂的情绪,他嗤笑一声,问道:“那你拿的菜,我能吃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呵……好……”他喘着粗气,笑声里带着癫狂的悲凉,“沈瓒!我他妈从来没抛弃过你!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你告诉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还有什麽不满意!!”
最後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锁链因他激动的挣扎而哗啦作响。
“是不是你,是你给裴远他们通风报信了是不是!?”
沈瓒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般,冷笑一声:“我若说不是,你信吗?”
裴恒咬牙切齿:“我怎麽忘了,你本也是天潢贵胄……你们都是一类人,贪得无厌,草菅人命,为非作歹!”
“收起你这套吧。”沈瓒的声音陡然转厉,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你谦恭,你仁慈,你大爱无疆。这就是你拒绝不了宝音图的原因,是吗?”
裴恒:“你又来了,你为何如此不懂事,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我是你夫君你就不能放下……”
沈瓒没有理他的话,继续道:“……所以你与她举止亲昵,让她以为有机可乘!”
旧日伤疤被血淋淋地揭开,沈瓒的呼吸也变得粗重,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
“她本想直接除掉我,取而代之,”沈瓒的眼眶泛红,“但因为你曾经当衆发过誓,所以她放弃了。”
“……她放弃了你,没放过我。”她的声音陡然落了下来,眼泪顺势滑落,像是一片叶子落在了水上那般轻柔。她的手伸向大髦,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裴恒愣了一下,就这片刻的功夫,短剑精准地刺入了裴恒的心脏。
裴恒身体猛地一僵,他失声地看着沈瓒,张了张口,血从他的嘴角滑落下来。
“我为什麽要承担那些?”沈瓒看着他,反问,“明明都是你的错。”
她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瓒儿,对不起,我……”
对于沈瓒突然叫出他的名字,他一点也不惊讶。
他们早该说明白了,却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或许是因为他把精力都用在了别人身上,所以对于沈瓒一直很忽视……
可两人走到这步田地,仍然是他未曾设想的。
他觉得,就算他死了,沈瓒也会为他爱一辈子。
怎麽会这样呢?
“……即便我帮你承担了那些後果,我也想做一个好妻子。”沈瓒道,“但突然有一天,我觉得好不值。我为什麽要这样?”
沈瓒的眼睛变得清明了很多,她皱着眉,疑惑地看着裴恒,问道:“你爱过我吗?”
裴恒张了张嘴,最後一句话似乎想说什麽,但是生命比他以为得流逝得更快,他眼中最後一点光亮熄灭,头一歪,倒在了一旁。
地牢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沈瓒松开了剑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声道:“不重要了。除了傻子,谁还会去计较蝼蚁的爱呢。”
她推开了牢房的门,走出了大狱。
帝京连日来的雪终于尽了,路上天光大亮。今日女帝登基,老天爷也给了个好日子。
沈瓒想,若是当年没把精力浪费在裴恒身上,凭她的努力,现在或许已经是诰命夫人,可以参加女帝的登基大典了。可世上哪有那麽多如果。
她再也做不成诰命夫人了。
或许这就是命,她纠结着别人从不纠结的问题,一步步地倒退进了深渊。
她在深渊里仰望着别人的光芒,愤恨丶挣扎丶拼尽全力,却怎麽也爬不起来。
但没关系,她的天现在已经亮了。
过不了多久,雪就会融化,她的花圃该翻新了。
即便过去种种都是不值得,也都无所谓了。
以後的冬天再冷,她都能一个人好好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