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中原的婚礼规矩繁杂,西凉城内也只有零星几个司仪懂,昨夜兰云意见过公主後,便连夜找来了如今的司仪。
老司仪脾气算不得好,问这问那兰云意都没有,最後再问起兰氏长辈……竟连父母都没有!
婚礼结束後,兰云意与老司仪告别,老司仪抱怨了不少,尤其想起跨火盆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捣乱,于是气不打一出来,怒而反问:“将军前些日子不好好准备婚礼,都干什麽去了?!奴家听说您最近还天天往城西头的棺材陈那边跑,也不怕给自己惹麻烦!”
兰云意脸色阴了一下,随後轻笑道:“叫老夫人看笑话了。阿沅,送客。”
他身旁一个阴郁青年出来准备送老司仪离开,老司仪“哼”了一声谁也没理,转身离去。
此时已夕阳西下,宾客几近散尽了,但偏偏有一白头老翁,挂在周燧身上一个劲儿地喝酒,边喝边哭,一副不太痛快的样子。
兰云意挂上笑脸,迎过去搀着县令爷往外走,县令爷看到他,指着他吞吞吐吐地说:“公主……气度不凡!”
兰云意笑笑:“县令爷真是好眼光。”
县令爷名陈铭,帝京人士,元惠十二年时进士,曾任扬州刺史,但因为一张嘴太过烂散,在扬州实天天骂皇帝昏庸,于是被贬西凉作县令。
但他说完那句话後,却没有露出见到美人时的会心笑容,一张醉脸反倒更加苦涩哀愁:“知实啊……”
兰云意看向他。
“知实”是他的表字,是去岁及冠的时候陈铭给他取的,说是云意飘渺无常,搭配“兰”字高洁,于他命数不好,所以便以“实”化虚,冲冲名字里自带的煞气。
兰云意很喜欢这个字,但迄今为止除了县太爷外,无人敢这般称呼他。
要说这县太爷其实跟他关系也没说有多亲近,只是为人豪放不拘小节,兰云意很欣赏他这份有勇无谋的气概,但更多的还是嫌弃。
果然没一会儿,他夸完沈瑶气度不凡丶国色天姿後就开始流泪。
兰云意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说:“陈县令不必过分忧心。”
可陈县令并不理他,抑或者是喝多了压根没听到他在说什麽:“驸马难为啊,那瑶公主又不像个宜室宜家的好女人。”
兰云意皱眉,妄议公主可不是什麽好事,更何况瑶公主善妒。
陈县令却看不出他脸色难看,继续道:“若公主强势,以後你和清清的日子可苦呦。”
兰云意深吸一口气,说道:“宋小姐与我并无瓜葛,县令爷多虑了。周燧!”
周燧点点头,把县太爷的一只胳膊拐到肩膀上准备强行拽走县令爷,但县令爷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兰云意的袖口,继续喊道:“去岁我去帝京拜见户部尚书,三公主下嫁了我那可怜的小侄儿…她本就是二婚,结果婚後竟然……竟然还在公主府内豢养男宠!”说罢,县令爷怒而大叫道,“妻子荒淫,我那侄儿对此忍气吞声,当真是天下男子之耻!若是我,必打得那婆娘从此不敢见人!!”
兰云意连连称是,嘴角勾着脸上却已全无笑意,他把县太爷推给了周燧,说道:“县令醉了,赶紧扶回家休息。”
周燧嘴上应是,但却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有点复杂地看向兰云意。
兰云意:“?”
周燧皱眉,似乎有些艰难地组织语言,说道:“将军,那日我见公主,觉得公主……应该很喜欢将军的脸。”
兰云意笑:“你是何意?”
周燧急忙道:“没有说您像男宠的意思。不……我的意思是,将军日後应该会颇得公主欢喜……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将军必然能够阖家幸福,公主定能为您神魂颠倒!对,就是这个意思。”
兰云意的脸色阴转多云。
他几次被外敌戏称是“玉面将军”,幼时还被那些嫡系侮辱,说他将来给公主们当男宠定能扶摇直上。虽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激将法,但还是让他有段时间很讨厌别人拿他的脸说事。
不过这些话他从未诉诸于口,而且事实证明,长一张好脸确实有点用处。他虽然厌恶自己这张脸,但并不妨碍他利用。
周燧接着道:“今早我刻意试探,想不到公主竟然把您的外袍放在卧房内。”
兰云意顿了顿,冷笑道:“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让她碰我的。”
周燧疑惑地看着他,心想娶了媳妇不让人碰算个什麽事嘛。
兰云意没理他的困惑,又道:“话说你脸怎麽了。”
周燧刚想说什麽,突然眼神一凛,狠戾地看向兰云意的身後方向。兰云意回头,只远处廊下有个少女从後院走了出来。
也不知道她什麽时候就在那了,被发现了的夏果不急不躁地走上前来,说道:“驸马,公主派奴婢来问您何时回去。”
兰云意顿了顿:“怎麽了?”
“公主说今日想早点歇下。”
兰云意皱了皱眉:“……还没喝过交杯酒就要歇下?那公主用过晚膳了吗?”
夏果摇摇头。
县令爷:“!光天化日!荒淫无道!”
日头早已西斜,东面已有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