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笑笑,说:“公主既为有夫之妇,与澄心共处一室自然会让驸马不高兴。”
沈瑶这才恍然觉得此事略有不妥。
虽然她本身并没有任何出格举动,而且私下与僧人有来往在京城也不是什麽大事,但这仍然会落人口实,令她家驸马遭受嘲笑。
但另一方面,沈瑶还没能得到澄心的有效承诺,她不能就这麽走了。
看出沈瑶内心纠结为难,澄心道:“所以公主现在是要和驸马回去,还是留在这里继续我们刚才的谈话。”
沈瑶毅然道:“麻烦小师傅给驸马带句话,就说本宫与澄心师傅一心礼佛,请驸马稍等片刻。”
小和尚点了点头,随後转身离开。
澄心笑了笑,沈瑶拿起笔继续时,只听澄心突然道:“公主可知,去岁将军曾携万两黄金来灵山寺礼佛?”
沈瑶摇摇头,假装不知。
澄心道:“兰将军有个属下名为阿沅,身子一直不太好。这人幼时以乞讨为生,兰将军与他同病相怜,所以希望我能为他治病。”
沈瑶头也不擡地说道:“人命关天。”
澄心笑:“我也是这个意思,但那阿沅专司刑讯逼供,传闻曾将人削成三千片又活生生丢入乱葬岗。我要是治了他,我怕自己也跟着他们下地狱。”
沈瑶无言以对。
书中倒是有说过这个情节。被凌迟的那人是兰云意的手下,那人将敌国的部队领进盛朝军所在的营地中,害得那晚毫无防备的盛朝军险些全军覆没,彼时的镇国将军也丧命于那场战争。
彼时兰云意19岁,听闻此事後云淡风轻地将那人丢给了阿沅,之後立马继任大将军一职。
因为兰云意的平静以及叛徒的特殊身份,所以大家都合理怀疑兰云意为了上位串通敌国。
但也有人猜测,兰云意之所以那麽淡定,是因为前任将军克扣军饷欺压百姓,早就令人看不顺眼了;那个叛徒本就是兰家安插在他身边的傀儡。兰家本打算借机将他解决掉,没想到兰云意竟然能得到其他人的拥护,借势上位。
谁也不知道他什麽时候就开始布局了,为了一个将军之位竟然罔顾其他兵士们的性命,不可谓不阴狠叵测。
沈瑶读书的时候无法代入男主视角,对一个反派男配便更无法共情代入,所以当时看到这些情节的时候只觉得兰云意确实狠毒,现在想来却突然觉得疑点颇多,甚至一时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的好。
但无论怎样,兰云意命令手下将人凌迟後丢入乱葬岗喂狗这件事是真实发生的,也确实太过残忍。
沈瑶没再继续想下去,收敛心神将十首诗顺利写完後交给了澄心。澄心随手将一册金面文书交给她,随後便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沈瑶写下的东西。
沈瑶谢过後,看澄心完全没有赶她走的意思,复又要来一张纸,写下早已在心中成章的谏言,最後将书信递给澄心,请求他将信件送往帝京。
澄心打开沈瑶的信看了一眼,嗤笑道:“公主阿谀谄媚的本事,和驸马如出一辙。”
沈瑶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澄心看向她:“问世间权为何物,竟教你一个女子弃三从四德而不顾,转去学这俗世的为人处世之道。”
沈瑶:“沈瑶自认循规蹈矩,也决计不做那逆流而上者。”
如果她是那种硬骨头,在兰云意手底下怕是连两招都过不去。
澄心笑笑,摆摆手:“你去吧,驸马在茶亭怕是要等急了。”
沈瑶起身,与澄心告别。
离开偏殿後,她和夏果在小和尚的带领下来到茶亭,看到了正在亭内小酌的兰云意。
此时已近黄昏,突然间庙内鼓声四起。兰云意从茶中擡起眼瞥见正翩翩而来的沈瑶。
沈瑶明明和他四目相对了一瞬,但兰云意却装作没看见她的样子,很快垂下眼睛,吹了吹那已经完全凉下来了的茶水。
沈瑶上前来,走到亭子跟前唤了他一声,兰云意才放下杯子,一副突然才看见她似的眼睛一亮。
沈瑶调整了一下表情,提着裙角缓慢走上台阶。等她都快到兰云意跟前了,兰云意才堪堪站起来扶起她的胳膊,柔声道:“公主辛苦了。”
沈瑶垂眸。兰云意手背上的纱布已经不在了,创面光秃秃地暴露在外,对他这种饱经风霜的将士来说,这种程度大概就是完全恢复了吧。
沈瑶完全没有多想,考虑得更多的还是一会儿自己要如何解释和澄心见面的事情。
兰云意不会真的以为她只是无聊地和澄心开了个茶话会,日後学校兴办起来的时候,兰云意作为西凉城镇守军的首领,也绝对不可能对此置之不理。
沈瑶突然想到澄心的话,就连他一个和尚都觉得她过分野心勃勃了。
但身在局中,她又怎麽能无动于衷。
沈瑶顿了顿,稳住心神也兰云意微微勾唇一笑:“驸马也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