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伸手扯了扯纪昀的衣袖:“兄长?”
“兄长,”纪明仰着小脸,语气充满了矛盾与担忧,“你和孟姐姐……还有可能再成亲吗?”
他既渴望孟玉桐能名正言顺地长久留在身边,成为一家人,又无法摆脱梦中那场以悲剧收场的婚姻带来的恐惧。
他害怕,倘若梦境成真,那个结局是否会重现。
纪明皱着小脸,觉得这问题实在不是他该操心的,索性耍了个小聪明,把这烫手山芋直接抛给了纪昀。
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初纪昀与孟玉桐退婚时,纪昀的反应平淡得近乎冷漠,仿佛浑不在意。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与他记忆中大相径庭。
具体哪里变了,他那小脑袋瓜想不明白,只觉得兄长待孟姐姐,再不是从前那般疏离模样。
纪昀此刻心绪正乱如麻,沉浸在那个骇人的猜想中难以自拔。为何母亲丶弟弟,乃至玉桐,似乎都共享着一段他毫无所知的记忆?唯独他被排除在外?
他迫切地想知晓,在那段被遗忘的过往里,他与玉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麽?
纪明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让他陡然回神,却搅得他方寸大乱。
他与孟玉桐,还有可能再续前缘吗?
纪昀眸中情绪几番流转,惊诧丶茫然丶乃至一丝微不可察的希冀,最终都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擡眼看向纪明,几乎生硬地转开了话头:“折腾一夜,你不累麽?”
纪明立刻摇头:“我不累!”
纪昀却已起身,不由分说地将纪明按回床上,语气不容置疑:“胡闹,怎会不累?今日好生歇息,学堂那边,我自会替你告假。”
原本还想挣扎的纪明,听到“告假”二字,动作顿时僵住。
不用上学?那……累一点似乎也无妨。
他立刻乖乖躺平,甚至夸张地闭上眼睛,嘴里哼哼唧唧:“累……好累……我要睡觉……今日不能去学堂了,说不定明日也去不成呢……”
一边说着,一边把被子拉过头顶,假装入睡。
纪昀瞥了他一眼,未再多言,略整了整微皱的衣衫和略显凌乱的发丝,便提步出了房门。
此时天光已大亮,照隅堂即将开门迎诊。院中却好似比平日热闹些,几人围在石桌旁,不知在看什麽。
孟玉桐站在中央,刘思钧则兴致勃勃地在她身侧讲解着,隐约可见她眉眼间漾开浅浅笑意。
只见刘思钧弯腰,咔哒一声打开了桌上一个笼子的锁扣。
恰在此时,纪昀走近。
只听“呼啦”一阵扑翅声,一道雪白的影子猛地从笼中窜出。
那鸽子被关得久了,乍获自由,便有些忘形,扑棱着翅膀在院中横冲直撞。
围观衆人见状,嬉笑着四散避开。那鸽子似受了惊,竟像没头苍蝇般,直直朝着刚走过来的纪昀面门撞来。
纪昀的瞳孔骤然收缩。
视野中被急速放大的,是那双不断扑棱丶搅动着空气发出令人心烦意乱声响的翅膀,还有那双小而锐利丶泛着红光的眼睛。
白色的身影挟着一股劲风,瞬间充斥了他全部的视线,四周空间都仿若被忽然压缩,只馀逼仄与压迫。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处,连避让也不会了。
“回来!莫冲撞了人!”刘思钧急忙吹了声口哨。
那鸽子在距纪昀脸颊仅寸许之地猛地刹住,一个盘旋,乖巧地落回了刘思钧肩上。
“纪兄,没吓着你吧?这扁毛畜生是从秦州飞来的,性子随我,莽撞得很,不太温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