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桐眸中一亮,郑重道谢:“多谢先生指点。”
二人退出房间,回望时见那窗内的烛火久久未熄,想来今夜,吴林是要破了他立了多年的规矩了。
廊下月色如水,孟玉桐凝眉沉思,显然已在谋划如何着手。
纪昀停下脚步,温声道:“从太妃身边的党羽逐个击破,确是上策。窦英的事,明日我便派人去查,你不必过于忧心。”
“可这些终究是我的私事。。。。。。”
“孟老夫人与家祖是故交,单凭这一层,我便不能坐视。”他打断她的话,声音轻柔却坚定,“更何况还有姨母被下毒一事,这些早已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他擡手,极轻地拂过她的发梢,动作温柔至极:“从前都是你在付出,如今也给我个偿还的机会,可好?”
孟玉桐别开脸,终是轻轻“嗯”了一声:“若有发现,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好。”
夜空如洗,明月高悬,清风拂过院中的柿树,带来阵阵草木清香。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像是冬天快来了……
*
暮色渐浓,纪昀负手立在书桌窗前,望着庭院中最後一片梧桐叶飘然坠落。这一个月来,他派出的暗卫日夜盯着窦英,终于在这今日等来了确切消息。
“城西那间绸缎庄,”云舟低声回禀,“窦尚书每日必至,铺中确有暗室。”
十一月十一,霜降。纪昀将一叠密函送至工部尚书府中。
朝堂党派斗争之中,这位与窦英明争暗斗多年,属清流一派,由他出手最合适不过。其中不仅详录了窦英这些年来贪墨受贿丶结党营私的桩桩罪证,更有诸多涉及太妃的证物。
两日後,纪昀带着小雪入宫。
两人走在通往静岚轩的青石宫道上,小女孩腕间那条五彩编绳在冬日暖阳下格外醒目。
静岚轩内,纪昀领着人进来时,瑾安倒是颇为意外。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你来做什麽?怎麽?来看我如今落魄的模样?”
纪昀拉着小雪走近,声音淡漠:“我带个人来看看你。我想,你应该会想看看她。”
瑾安见到小雪手中的编绳和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眸时,忽然往後退了半步,跌坐在地上。
“滚!”她将手中的茶盏用力往两人的方向掷去,嘶声厉喝,破碎的瓷片溅到小雪脚边。
纪昀拉着小雪往後退了退。
小雪却挣脱纪昀的手,怯生生上前,伸出小手想要触碰瑾安袖口沾染的血迹。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只能踮起脚尖,对着那道伤口轻轻呵气。
瑾安怔住了。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很多年前,那个被宫人推倒在假山上的自己。她的额头撞在石块上,破开一个大口子,鲜红的血液汩汩流淌,她吓的说不出话。
那时也是这般冬日,是昭哥哥发现,替她包扎了伤口,温声说:“阿瑾莫怕。”
是纪昭替她赶退了宫人,替她治病,带她从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走出来……
“兄长若在世,“纪昀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定会为你如今的模样心痛难当。”
“昭哥哥……“瑾安忽然凄厉一笑,“关你什麽事?若不是你,他也不会死!”
“兄长仁厚,只会痛惜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妹妹,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或许知道了如今所做的一切,他也会後悔当初对你心存善念。”
这话似利刃刺入心口,瑾安颓然垂首,泪珠簌簌落在衣襟上:“我也不愿……可昭哥哥走了,这世上再没有人会真心待我好了……”
小雪见状,也跟着掉泪。她伸出小手,笨拙地去擦瑾安脸上的泪痕,费劲地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不……哭……”
瑾安瞧着她,内心震荡,眼中竟隐隐划过一丝温柔。
纪昀上前将小雪拉至身後:“若你还存着一丝良知,明日廷审,有关贤太妃的一切事项,望你如实陈情。”
瑾安瞧着他,忽然笑了笑,“纪昀,今日你带她来见我,我还你一份大礼。”
她从袖中掏出一方小盒,她将盒子递给一旁的小雪,示意小雪拿去给纪昀。
小雪懵懵的,结果盒子,十分听话地递给纪昀。
纪昀接过那盒子,皱眉问:“这是什麽?”
“这是我用金盏红玉炼制的毒虫,名为‘缠心虫’,我炼制多年,在今日炼成,往後却没有机会再用了,倒是便宜了你。你不是喜欢极了你那位夫人麽?不过我瞧着,她却对你没什麽心思。我教你,你先用你的血喂给这只毒虫,接着再喂她吃下这毒虫,这样一来,她永远也不会再离开你,一旦她要与你分开,便要承受万虫啃食的痛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你简直是个疯子!”纪昀甚至未曾打开那盒子,就将其丢在了地上。
瑾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倒是白费我一番好心。”
她看向小雪,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语气喃喃:“还好,你长得像我多些。”
“你叫什麽名字”
小雪眨眨眼,笑了笑,她张嘴,十分费劲地想要发出声音:“小……小……雪……”
“小雪。”瑾安重复,视线落在小雪的眼睛上,目光透出几分温柔。
纪昀眉心一皱,拉过小雪,快步离开了静岚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