妗贵嫔摇头:“这是什麽话?眼下只有我能守在陛下身边,他是九五之尊,自然要仔细照看。外头乱是外头的事,流言蜚语我在太原时也听过许多。用不着害怕。”
自家小姐的性子惯来贞娴,女使心知说不动,略有无奈。不过荣华富贵系在眼前人身上,她自也不能胡言。但既是人,少不了怨载。
“可陛又…不能人道。咱们不是说好了来讨生活麽,若真要捆在一根绳上,那新皇子得了势之後也不懂会不会像承诺的一样厚待咱们。”
掐算着少帝沉睡。女使无所顾忌地说到了痛处。妗贵嫔不由拧脸。
这些时日的相处,从陛下揽着她不分日夜恣情欢乐到沉溺于神仙散不可自拔,妗贵嫔看在眼中,几次有过害怕,却都熬下去,陪着他胡闹了一回又一回。
这一切都有前提。
起初她不过是想富足地茍活。少帝美貌,又擅音律诗词。伺候他是桩好差事,还有人打包票,她很放心。如每个妃子一样,少女很快就倾附了一颗心。
她运气极好。如那人所言,陛下似乎对她一见倾心,宠溺到了极致,恨不能为她去摘天上的星星。
这样的少年郎是妗娘十五年间从未见到过的。
她常觉庆幸,偶尔又惶惶——她见过宫中的美人。每一个都不比她差,每一个都才学逼人家世显赫。
她有哪里能彻底比得过她们呢?
女人们的眼睛里写满了对她的不屑。妗娘总是不安。
她胆怯,在少帝察觉到不对时也不曾明说,只想再靠他近一点。
快些床上侍候,快些为他诞下子嗣。他这样好,定会对她的孩子也一样好。
少女心事,大抵都是差不离的。
妗娘小鹿乱撞地想主动承欢那一日,少年帝王头回冷下脸。
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麽,又或者是他不喜主动的女子……可,少帝很快又笑了。
笑得渗人,恶毒,猝不及防。
少年用一种堪称雀跃地语调说:“…哈?朕,不举啊。”
她苍白了脸,忽而才发现陛下从未真正对她动手动脚。他的好,好像只在人前显露。
人後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她跪在地上,仅是个衆多妃子中的一个。
妗娘无声哭了。
以为的康庄大道,原来也是浮沫一片。
她也会被舍弃。如先前的衆多夫人,如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御侍。
帝王的喜爱凉薄。还是好好听那人的话找出玉玺後全身而退吧。
约莫还是不甘。妗贵嫔叹了口气,静静地端详少年纠结的睡颜。
那时的他也削瘦,却不像现在的枯瘦。
妗贵嫔有些心疼,却也只是有些。
陛下喜欢吸食浸了神仙散的烟叶,一日不碰便暴躁易怒。她才开始伺候时烟叶子便无法满足他的需求,得纯粹的神仙散直接服用才行。到现在,已是一日不吸食三顿神仙散便不能入眠的地步。
然此药诡异。
正如此时,少年一点醒的迹象也没有。如非胸膛缓慢的起伏,乍一看同死人瞧不出区别。
妗贵嫔同女使又说了会话,脸上忧思:“陛下昨日就不曾张口,今日竟是一句话也不说了。不是都道神仙散是仙药麽?我瞧着总觉得不对劲。哪有吃了仙药反而消瘦的。”
吸食神仙散後的少帝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如今连两腮都向下凹陷,美得病态,总叫人觉得诡谲。
“达官贵人不也吸食此物麽,我瞧他们精神抖擞,陛下亢奋起来也不比他们差。大约就是累了要休息吧。小姐,这神仙散我们闻不得多久,还是出去透会风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