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酒。”崔神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语气温和,“娘娘这花钿很是别致,与灵蛇髻相得益彰。”
青青讪讪:“女郎唤我青娘就是。”
她这个突如其来的皇後,谁看了都知道是燕玓白强按上去的。没几个人会打心眼里尊重。
“皇後娘娘。”崔神秀却微微摇头,发上珠翠摇荡,她注视青青,木有欣赏:
“娘娘今日,极美。”
“女郎也很美。”
崔神秀莞尔:“不及娘娘,亦不及陛下。娘娘这灵蛇髻与宝相花做得远比我家梳头娘子好。有这等手艺从前何不妆点?白白浪费了娘娘姿容。”
青青对崔神秀没有什麽恶感,闻言戒心稍减,倒不掩藏:
“这……不是我梳妆的。”
崔神秀微讶:“刺史府中有还有何高人?”
青青为难,但崔神秀眼神真挚,她只好据实已告:
“陛下见我不上台面,故而帮了一帮。”
崔神秀呼吸凝了一瞬,轻笑起来:“陛下娘娘鹣鲽情深。”
实则还冷着战呢。青青尬笑,“并非,是陛下从前就喜爱梳妆。女郎不与淑女郎一道麽?”
崔神秀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她呀,追旁人去了。”
青青颔首,风吹地有点冷,她观摩了下崔神秀,见她似乎好像还有话要说,不由问:
“女郎是还有事麽?”
崔神秀眼皮一眨,微微一叹:“不瞒娘娘。神秀在此,是为昨日暖阁之事向娘娘致歉。”
“呃,无事的!”青青倒先不好意思,认真道:
“你们不曾对我真正做什麽,我并未放在心上。”
崔神秀眸光微不可察一动,“是神秀小人之心了。”
“娘娘在宴会上,似乎有些落寞。”
青青一窒,崔神秀眉目温柔,浅叹:
“女子在世上总是艰难。为家族,为夫族,为子孙,难为自己。神秀深有同感。娘娘若觉得累,不妨多多看看外头,寻些自己开心的事。”
青青呼吸放缓,唇蠕蠕,“……崔女郎,为何和我说这些?”
“世家倾轧,稍不留意行差踏错。为了立足,大家都做了许多不愿做的事。待反应过来,一切已不由自己掌控。”崔神秀敛眸,不知在说大家,还是在说自己。
青青滞:“崔女郎……”
“有感而发。娘娘不必在意。”崔神秀复又淡笑,秀眸盈盈。
“玉钏玉珩是我在牙市捡来的。玉钏受了许多苦,性子格外要强些。娘娘心善,我知娘娘不与她计较,却还是要说上一说。”
她再施一礼,颔首:
“陛下对娘娘,当真用心。神秀经营溪春堂多年,见过世间女子百态,深知真心何等珍贵。愿娘娘永如今日。也愿……神秀觅得这样一个有情郎。”
“溪春堂的药材尽随娘娘陛下取用。神秀也略通岐黄,知些女子隐疾。若娘娘需要,派人来知会一声便是。夜深了,神秀便不打搅娘娘,告辞。”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木牌,递来。
青青犹豫,崔神秀道了句失礼,便捧过她手置在手心,转而走得稳健。
青青还要说什麽,老管家领着车辇来告罪,“半途下了雨,仆役们将车辇擡到了後头。您请上,莫要冻着了。”
青青默了默,“敢问管家,刺史和陛下?”
“娘娘放心,大人与陛下详谈正欢。”老管家语气比早上热络了不少,隐隐还带了笑,有闲暇同她说起府里的趣事。
“老奴已派人送了蜜渍桂花丶酒酿丶干果等物去云水院,给娘娘陛下博个乐子。其实中秋宴本是要上月团的,但淑娘子道自个儿做着才有趣。咱们便不曾上那现成的。娘娘手巧,想来陛下也更喜欢娘娘亲手做的。”
月辉浓浓洒了一路。
青青擡头,才发现月亮确实很圆。
“……”一晃,又快一年过去了。
她攥着木牌,默默地在心中打起了腹稿。
燕玓白回来……一定要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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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便是老夫为您备下的厚礼。您瞧瞧,可满意?”
库房守卫森严,一路来所见部曲皆覆面,腰挂号牌。
赵胥急急跑来打开府库。燕玓白被王度领着入内,冲鼻的铁腥气混合着炽热的炭火味汹涌而出。
库内景象震撼。数十套乌沉的百炼玄甲已近乎完工,玄甲整齐排列,幽光凛冽,杀气森然。往後,赤膊工匠不断挥臂,震耳的锤击声此起彼伏。
燕玓白的酒意似被这一幕惊醒了大半,呆呆看了好半天不曾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