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个不成形的猜测,愈史郎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刀放在雪华的伤处,心想再不济就要把她埋了……
雪华的身上不再有以往鬼惧怕的炙热高温,虽说浑身发烫,但已是能够忍受的温度。愈史郎随身带着几个简单的器具,他稍微检查了雪华的身体,除了腹部伤口之外,大部分是皮外伤。现在她依旧不是很清醒,器具有限,深度的检查也做不了。
总之,应该有人能说上一句话了。
愈史郎带着雪华在破烂神社里住了好几天,直到雪华身上的高烧退下去,伤口也没有再流血为止。
每日这样喂她水喝丶喂她果子吃,没有药物什麽的,断然不可。雪华依旧在昏迷。愈史郎生怕战後停止呼吸太久,会对脑部造成许多不可逆的伤害,他害怕即便是高度的晶化,也抵不住人体的脆弱。
她到底是个人。
又过了一个星期,她终于醒了。
失去了晶体的大部分力量,现在只能勉强维持基本的生命活动。
愈史郎又为她检查了身体,观察了些时日,终于发觉她哪里不太对。
她……好像脑子出了点儿问题。
她会正常地走路丶吃饭,甚至清楚地记着自己在京都的房子,领着愈史郎住了进去。但是,她会对着一堵墙傻笑,遇到人群时会害怕,会在半夜睡觉的时候突然大哭,会一个人在宅子里漫无目的逛来逛去,就算问她也不知道为什麽。
愈史郎打扫出来这幢荒废许久的宅邸,就在这里把雪华安顿了下来。同时,用这里留下的钱财带着伤好得差不多的雪华去病院做了全身体检,还看了精神科。
出乎他意料的是,雪华她竟然……没了一个孩子,而且以後也再不能……这是愈史郎吃惊之处,他本以为这丑女不会有任何人喜欢的。体检结果还说,雪华多器官有衰竭的迹象(*),许是活不了太久。至于精神问题,则是严重的精神障碍,同停止呼吸太久産生的脑部伤害脱不了干系。
愈史郎默默地把她带回家中,病院开了药,愈史郎每天看着雪华吃饭和吃药。这也算在漫长的生活中,按照珠世小姐的愿望,做了一桩好事。
入了春,天气晴朗,愈史郎就呆在宅邸背阴的房间中,有时雪华也在那里。她支着画板,不知从何处翻出来的油画颜料,在上面胡乱涂鸦。
愈史郎凑过去看,免得她过不久发疯,弄得浑身上下红一块紫一块。端详了一会儿,他萌生了一个想法。
他不想让这个世界忘记珠世小姐美丽的脸庞。
于是借来了雪华油画的颜料,开始没日没夜创作有关珠世小姐的画作。
那天雪华在走廊撕碎了他画好的好几副珠世小姐,着实激怒了愈史郎,被他狠狠数落了一番。愈史郎望着铺满佐久间宅邸的画作,意识到这样或许也不是一个办法,转而想要借由佐久间财团的名义,将画作卖出去,或许还能赚些钱来。
于是,愈史郎将那些失败之作挂到财团名下。
高産且精致的画作,吸引了不少商人慕名而来。他在宅邸里翻出了佐久间财团有关商事的资料,无事之时也经营起一些。虽说过了十多年,但名声在外,佐久间财团的生意不久开始重新有了起色,甚至登上了京都的商报。
雪华经常好几天不说话,距离上次说话已经过了九天。
愈史郎习惯了她突然的大喊大叫,抑或是不小心的灵光一现丶回光返照。她有时会说点儿英语,可他又听不大懂。
这次说的话很简短,也没什麽惊天地泣鬼神之举。
就是很平淡地说道。
“……我想见富冈。”
她吃着吃着纳豆生鸡蛋拌饭,突然蹦出这麽一句。
愈史郎无奈极了,显然没有把这句话放到心上,拿起手帕擦了擦她嘴边的纳豆丝,哄小孩儿一样哄道:“好,等你病好了就去见。”他一点也不好奇这个富冈是谁,听都没有听过,说不定就是她随口说的。
之後……她也没再张开口说过话,自然也没再提过。
愈史郎早已习惯,便抛之脑後。
那天,雪华本来好好地在大厅沙发上躺着,没过多久,就开始大喊起来:“富冈——富冈——你快来——不要丢下我——”
在楼上房间的愈史郎赶紧拿了精神药物,还有安眠药,火急火燎冲了下来,兑着水让雪华喝药:“丑女,该喝药了,喝药了之後才能病好……”
“不!我不要喝……我只想要富冈在这里……”她疯狂地摇晃着头部,“富冈……富冈是不是丢下我了……”
双手抱着头部,一副痛苦的模样,她的嘴里胡乱说着什麽,一时半会儿愈史郎也听不清。
他叹了口气,看来有必要知道一下这个富冈是谁。